二月十五,常朝。
柯斜正了正獬豸冠,持着竹笏,等候着狂风暴雨。
不出所料,柯斜提出的“三胡问题”,遭到了激烈的抨击。
民部尚书戴胄第一个举旗:“御史台提的三胡问题,民部坚决不答应!把胡商挤兑走了,税赋的缺口,你御史台填上吗?”
太子少师李纲难得地开口:“长安城本就胡汉混杂,不能这么刻意针对吧?这么搞,突厥人要不要隔开,鲜卑人、氐人、羌人要不要隔开?”
礼部尚书卢宽斩钉截铁地开口:“未经祠部司批准,任何寺庙都是淫祠野祀!”
中书侍郎于志宁斟酌着开口:“问题既然存在,想法解决就好,为什么要非此即彼呢?”
于志宁不止是看在同坊的情面上才出头,他还有意拉拢柯斜,那么一个在军政两头都有功绩的人物可不好找。
他的长子于立政找柯斜切磋,也有他的默许。
嫡长子登门拜访,可以解读出很多意义的。
所以,能为柯斜缓颊,于志宁也不介意卖個人情。
继而,越来越多的官员卷入了这场争论中。
原因很简单,虽然律令上说“食禄之人不得夺下人之利”,但这句话,正解是“缺啥补啥”,越没有才越吆喝。
西市过万铺子,抛开胡商占了小半,还有小半是官员家的、世家大族的。
没有点背景,想在与胡商交易中稳稳获利、长久经营,那是在做梦。
官场、商场,都是世间最险恶之地。
“出淤泥而不染”,有一个前提,得有淤泥供给养分不是?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官员的家业大不了挂名亲眷甚至奴仆头上了。
这样的话,客也接了,牌坊也立了。
较真地说一句,连公主府都要争碾硙,官员们能清廉到哪里?
胡商受影响,最终都损害官员们的利益,因为他们的铺子主业都是与胡商贸易,就差没挂块牌子“唐人不得入内”了。
零碎的买卖,有好些家不屑接呢。
柯斜损害他们名声,或许有人能一笑而过;
损害他们利益,打不死他!
前两条反对的人很多,后面这一条却基本没人说话。
寺庙这一块太敏感,即便有官员私下接受了胡教的教义,也不敢公然提反对意见。
至少,在朝廷层面上还没承认胡教,与道、佛两家有牵连的官员就会把他们捶死。
站在吏部后几位的柯恶眉头拧了拧,不知道大郎能不能度过这一关。
出人意料的是,一向头铁的御史大夫萧瑀,竟然无动于衷,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
朝臣群起而攻之,连贞观天子都看不下去了,一声轻咳。
黑脸的内谒者监张阿难一摆拂尘,略为尖利的声音扎入官员的耳朵:“肃静!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有什么疑问,你们等殿中侍御史回答!”
柯斜大大方方地出班,大笑三声:“御史台,御史台,管杀不管埋!问那么多问题,我要能解决了,这宰辅的位置可不得让给我?”
“噗哧”一声轻笑,李世民被“管杀不管埋”逗乐了。
正了正通天冠,贞观天子正色道:“柯御史话糙理不糙。诸位爱卿将所有问题压到御史台,本末倒置了。”
“政事上,御史台提出问题,怎么解决是诸公的事。”
柯斜举起竹笏:“臣柯斜以为,无论如何处置,至多让胡商与大唐子民地位平等,切不可让胡人高人一等。请陛下、诸公记住,大唐,是大唐子民的大唐,不是胡人的大唐!”
这掷地有声的话,让人愣住了。
萧瑀昂然举起象牙笏:“不错!大唐子民,不能在自己的国度还低人一等!谁不服,本官的象牙笏教他做人!”
萧瑀的动口能力极强,动手能力嘛,不值一提,也就仗着老资格欺负人而已。
但是,他们这一次把命题强行升华,就有些欺负人了。
谁敢说,大唐的子民就必须屈居胡人之下?
这种勾当,好说不好听,做得说不得啊!
这一对比下来,好像他们御史台是正人君子,我们都是丑角?
于志宁抚须微笑,刚才那一滩稀泥和下来,好歹这个恶名与自己无关了。
卢宽心情平静,只要不涉及礼部的职司,他无所谓的。
非要说胡汉之分也无妨,反正鲜卑族早就融入这片土地,说汉话、习汉俗、相互通婚,再过上几百年,再没人提鲜卑了。
别的不说,就连长孙皇后都是鲜卑族,拓跋氏的后人。
一句话,鲜卑自认与其他族群不一样,他们是真正融入了这片土地。
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看了妹婿一眼,挺身而出:“依臣长孙无忌看,大家都没有大错。胡人确实要加以约束,但手段可以温和一些。”
“但是,庙宇这种原则事务,没有朝廷许可,不准私建!”
想建,得加钱。
不是,串词了,得提供足够的好处。
大唐平了突厥大患,接下来就应该复汉家故土,剑指西域了。
不管是西域广袤的土地、成群的牛羊、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