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彩车,其实就是花轿。
上了彩车,悄悄拨开盖头一角,牛芳芳满眼羡慕地看着高阳妍健壮的身影。
不是取向有问题,是牛芳芳真心羡慕高阳妍这样的英雄人物,或者说,是巾帼英雄。
彩车外的潘金凤小声嘀咕,却正好冲破鼓乐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牛芳芳耳中。
“从前呢,我也跟你一样,极度仰慕娘子军,从军无门,就跟一群游侠儿瞎混。”
“是上官的出现,让我知道,跟一群游侠儿厮混是没有任何出路的。”
“他受罚从军,跟我、高阳妍说了一声,我们就毫不犹豫地跟着上阵。”
“吃过苦、受过伤,只因上官坚定地站在前方,我们才能咬牙坚持下来。”
“我们的功劳,他要占上一些,谁也没话说,可他丝毫不沾,还为我们争取入流,得了一个品官,也算光宗耀祖了。”
牛芳芳笑了笑,没回话。
再怎么仰慕的人,一旦成为枕边人,仰慕的光环散去,你就会知道,他也就是个会哭、会笑、会伤、会痛、会病的凡人。
鼓声突然停了。
宣阳坊与亲仁坊正中的兴安大街上,一乘破旧的牛车挡道,亲仁坊的几十名老少笑眯眯地说着恭喜、百年好合之类的话。
这就是从南北朝时期传下来的习俗,新婚途中设障车,讨要一些钱财,沾一沾喜气。
柯南梦笑眯眯地取出褡裢,一人两文钱,主打一個“好事成双”。
在长安城,障车散出的喜钱就是这价格。
柯府不差这几文钱,却也不会刻意哄抬价格,显得自己暴发户似的。
多数人拿到钱,笑眯眯地道谢,说上一句“天作之合”,该回坊晒太阳的、玩耍的,几乎都散了个干净。
唯有六名坊中半混不混的,连游侠儿都算不上,偏偏自我感觉良好,硬是坐在障车上不起身。
“御史,干他一家伙不?”
柯南梦抽出了随身的枣木短棍。
在长安城里,不方便动不动就抡横刀砍人,坚硬的枣木短棍就成了随身必备的家伙。
柯斜居高临下地斜睨了一眼:“瓜啊!大喜的日子,不方便见红,要不凭他们也敢龇牙?”
柯南梦恼火:“就是穷横的突厥人,也没敢从耶耶身上刮走一文钱!瓜怂,要不要打闷棍?”
柯斜高深莫测地笑了:“你觉得,耶耶这官是白当的?”
柯南梦不明所以,却见万年县司法史侬得福率几名胥吏扑了过来,把这几个人与障车押回了县衙。
还能这么玩?
牵着次马前行,柯南梦笑道:“还是你们当官的厉害呀!要是黎庶遇到这事,这叫民俗;要是官员遇到这事,他们就是当街打劫了!”
柯斜哂笑:“不,这不叫打劫,这叫勒索。”
别说焦堂与柯斜的关系本就超出常人,就是其他人当万年令,也得立马为殿中侍御史处理好这事。
别的不说,至少能免了一道弹劾。
那六人也是平常勒索惯了,连官员身份都开始藐视,估计能在侬得福手上吃几十杖。
这始终只是小恶,没法让人吊杆子。
乌头门外,柯行、柯喜带着所有防阁、庶仆、奴仆候在外头。
这也是规矩之一,除了家主夫妇,其他人这时候得出来。
从柯斜下马处,脚下就铺了来自夏州的白毡几块,柯斜搀扶着牛芳芳落地时,牛芳芳的脚也必须在白毡上。
以柯府的实力,就是从乌头门一直铺到堂屋都没有问题,但柯恶不愿意出这风头,于是按这个时代的习俗,铺了几块白毡,轮流转换着让柯斜、牛芳芳踏足,这就叫转毡。
如果是家境不太好的,白毡可以换为草席,这时候就叫转席了。
柯斜与牛芳芳进大门,柯行他们才按照尊卑,亦步亦趋地跟着入府。
然后就是拜、拜、拜,有猪圈拜猪圈,之后拜炉灶、天神地祇、列祖列宗、父母尊长、拜客、夫妻对拜,一圈下来,柯斜都头晕眼花。
然后是铜盆洗手、秤杆挑盖头,偏偏牛芳芳手上的团扇还没有放下。
真是的,又不是没看过。
“却扇诗!”女傧潘金凤阻止了柯斜的毛手毛脚。
“翡翠鸳鸯小小思,星河摇影露华滋。逢场忍俊今亲试,授简催妆只费词。最是挑鸾宜白袷,更教壁月照琼枝。春风桃李嫌粗俗,心许垂灯却扇时。”
(清末曾习经《玉芙新婚为赠》,逢场应该不是逢场作戏的意思。)
之后就是同牢礼,夫妻共用第一餐,常人是猪、羊肉,叫“少牢”,柯府是牛、羊、猪三种肉食,称“太牢”。
牛肉的来源,肯定是不违法的,这是从东市买了一整头屠宰、切割好的犏牛肉,烹制出来的犏牛肉稍稍不如牦牛肉。
吃饱,放下箸,喝完交杯酒,柯斜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哦豁,忘了一件事,牛芳芳你适合吃牛吗?”
牛芳芳眉头一挑,一拳对着柯斜胸膛击去,柯斜伸臂格挡,一边嘟囔:“这破脾气,真想退货啊!”
牛芳芳连出三拳,杏眼圆睁:“我家祖宗牛邯,东汉护羌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