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光线映入眼帘,赵宽颐猛然坐起,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不是饿醒的。
身上的麻布衣,新的;
盖着的被褥,香喷喷的;
房间里没有风,暖暖的。
至于身上的伤痛,根本不用在意,有哪天不痛?
倒是身上包扎了药物,很多地方又痒又痛。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雄壮的身躯挤了进来:“可怜的碎怂,起来洗漱一下,床头的布巾、陶盆以后就是你专用的。”
“你昨天太饿,不敢给你吃太多,早上倒是可以多吃点肉糜。”
赵宽颐终于想起,昨天后半段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当奴仆……”赵宽颐弱弱地开口。
汉子冷笑:“想屁吃呐!你以为是个人就能成为柯氏的奴仆?耶耶柯达崖,是柯氏的家生子,其他人是战乱年代被柯氏收养的孤儿!”
家生子是指奴仆的后代依旧为奴仆,听上去很惨,可刨除了身份问题,他们才是主家最亲密可信的人,吃穿用度也不会太差。
即便是奴隶也有三六九等的,最亲近的奴隶,甚至能当半個家。
奴隶制社会吃人不吐骨头没错,可也不是每一个奴隶都那么悲惨,还是有人能进退自如的。
何况,现在是封建社会。
忍着痛,抬起能埋下脸的钵头,赵宽颐吸溜得让人惊讶,一钵肉糜迅速见底了。
柯达崖惊呼一声:“瓜怂能吃啊!赶紧再上一钵!”
赵宽颐惊讶地发现,柯达崖他们几条汉子,拢共吃的也只是一钵肉糜。
唰的一下,赵宽颐的脸胀红了。
羞人呐!
柯达崖笑道:“不怕!能吃是福,别撑到就行,反正府上阿郎跟大郎君养得起!”
一个汉子笑道:“当年我差点被灾民给煮了,还是阿郎救出来,第二顿也跟这瓜怂一样能吃。”
快活的笑声飘荡,赵宽颐的心安定下来。
最关键是,他们不排外。
用完早膳,柯达崖领着他去拜主家。
看到柯斜的面孔,赵宽颐顿时觉得,就是当奴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柯斜开口:“带你回来,是因为我们有缘重逢,我手上也正好有庶仆名额。庶仆不是奴仆,跟抽丁役差不多,钱也没多少,能管个吃住,看你是否愿意。”
赵宽颐大喜,学着柯达崖叉手:“庶仆赵宽颐,愿为御史牵马坠蹬。”
府上的规矩,自有柯达崖教导;
府外行为,则是柯南梦负责教。
牛芳芳对收留一个庶仆也没意见,只是一拳擂向略为陈旧的案几,炸响声中,案几破了一个不太规则的洞。
赵宽颐一个哆嗦,老老实实低头。
御史娘子这一手,威慑力太大了,应该能永远烙在他心头,提醒自己不要行差踏错。
“兄长,二兄打我屁屁!”柯喜嘟着嘴告状。
“兄长帮你打回来!”
抓住柯行手掌,柯斜“啪”地打了一巴掌,柯行立刻龇牙咧嘴地做怪相,柯喜立刻心态平衡了,咯咯直笑。
柯斜扫了眼柯行:“二郎,先生布置的课业完成了没?”
柯行抱怨道:“兄长,读这些能有啥用?一不能让庄稼增产,二不能消灭敌军,天天礼啊礼的,烦死了!”
狡辩!
归根结底,柯行就是不怎么喜欢读书。
哎,柯氏的子弟好拳脚,恐怕真是祖传的哟!
柯恶听而不闻,把一个不负责任的阿耶演绎得淋漓尽致。
柯斜耐心地为阿弟解释:“首先,识字肯定是必要的;其次,为人处世也得学,就像美美、桃桃给你吃的,你想回一点布匹为礼一样,人情世故嘛,总不能让别人说你失礼了。”
“庄稼增产,是农户、农官的事;消灭敌军,是将士的事;读书,是你这学生的事。”
“盖房子,要夯实地基,而你现在学的也是地基。至于往上是学兵法、农学、建造还是刑律,那是后面打的柱子、夯的土墙。”
柯行沮丧地低头:“好吧,那过几年,不能阻拦我学兵法。”
呵呵,少年心中的英雄梦啊!
等阿弟挨了世道的毒打,怕就不会这么想咯!
继母对牛芳芳笑道:“二郎还在襁褓里,就是大郎哼曲子把他哄睡的,兄弟俩好着呢。”
“类似的话,我们也对二郎说过,可他耳朵塞驴毛,根本不加理睬。要说呢,也不是舍不得揍他,可他皮实着呢。”
牛芳芳只能硬着头皮附和。
这种事,她也不知道怎么办,牛师赞他们皮了,她就是一顿打。
可小叔子是不方便打的。
长嫂为母的前提,是生母不在了,或者实在太老,管不动了。
牛芳芳好生了解一番柯府的产业,沮丧地发现,没有什么是她能插手的,就她游手好闲似的。
柯斜扫了眼牛芳芳:“要不,你管管丹州老家的火麻、龙须席、麝香之一?”
之一,不是没原因的。
就算继母敢把全部家业交给牛芳芳,柯斜也不敢让她通盘接手。
只是搞砸了一个行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