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院里吵翻了天。
楚三江面红耳赤地拍着桌子,半天憋了一句:“叛徒!”
竺师不阴不阳地开口:“张御史,你这就不合适了啊!才进殿院,无冤无仇的,你的刀口就对着自己人?”
张行成淡淡地回话:“本官对事不对人,不管是谁做事逾越本分了,一律弹劾。”
“至于说朝廷如何处置,就不是言官该管的事。”
“再说,不管是御史台还是殿院,从来没有不准弹劾同僚的条例。”
最后一句绝杀。
柯斜缓缓开口:“好了,没必要争执不休,各人有各个的想法。”
顶多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张行成的前程远大,柯斜不想看到竺师、楚三江因自己而得罪了他。
否则,待到张行成登顶,或许自己记不得竺师、楚三江这种小官僚,旁人绝对会为拍他马屁而整治竺师、楚三江的。
再说,柯斜敢干的事,自然就敢承担后果。
他弹任他弹,明月照大江。
马周摇摇摆摆地出现在殿院,心酸地看了眼案头的诸多小食,伸出的手掌又缓缓收回了。
没有得过消渴症的人,是不知道忌讳有多少,总结起来就是: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要是马周孑然一身,倒是可以不管不顾地吃个痛快,反正早死早投胎。
可是,现在的马周,除了婆娘,还有马载他们两個娃儿要供养啊!
能多活几年,马载他们将来就多几分人脉、少几分阻碍。
所以,没当官时吃粗粮,当了官还是得吃粗粮。
哎!
“给上官说说,你是咋想到弄死达哥支的?”马周晃到柯斜身边坐下,看蒋道理烹制茶汤。
柯斜歪头一笑:“身为长安城一员,长安是我家,在我家我还能让外人欺负了?”
噗哧一声,马周乐了:“这个口号喊得响亮。听西市府毕厚说,从你杖毙达哥支以后,连西市的胡商都老实了好多。”
这事,只能说意外之喜了,柯斜也没想着针对胡商,毕竟三胡问题无疾而终了。
倒是胡商们见柯斜不惮下手打死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多少都夹了一下尾巴。
“毕厚这个西市府,想必还过得如意吧?”柯斜闲扯。
“人都壮了一圈,你说呢?”马周笑道。
如今的马周,还是嫉恶如仇,眼界却放宽了许多。
至少,小官小吏们吃拿卡要这种事,已经不入他法眼了。
不是马周不管事了,而是这些小事情是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管,他不能越俎代庖。
马周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张行成,轻轻摇头。
柯斜呵呵一笑:“你也太小看我胸襟了,好男儿胸怀四海……”
马周啐了一口:“当我不知道你德行咋地?”
胸襟都不是问题,关键是惹不起,这些前程远大的人早晚是要青云直上的。
柯斜看着好像很风光,其实前途是有限的,能一步一个脚印爬到五品都得焚香感谢列祖列宗保佑、感谢阿娘庇护。
咽了一大口茶汤,马周龇牙咧嘴地看向蒋道理:“咋,醋不要钱?”
柯斜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才发觉酸得倒牙。
“不是,你放醋就不说了,咋还放那么多?”柯斜惊讶地瞪了蒋道理一眼。“合着你自己不喝是吧?”
蒋道理尬笑:“这不是向堂尊那边看齐吗?”
好嘛,韦挺烹制茶汤放一滴醋,到第二个人学了,醋加倍,加到蒋道理这里,直接放了半壶醋!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柯斜啐了一口:“堂尊放醋,只放一滴!你这不是烹茶汤,是卖醋!”
蒋道理尬笑着清洗茶具,重新烹制茶汤。
只加一滴醋的茶汤,哪怕不是老西也能吃得下去,蒋道理的烹制手法也算得当,至少五味不会冲突。
蒋道理的小心思,柯斜一目了然,无非是盼着这一点茶艺入堂尊法眼,说不定能攀龙附凤呢?
别嘲笑,这就是登天无门的底层人最后一点盼头,虽然很荒谬,却也很凄凉。
“殿院今年的任务很重。”马周的口气,俨然超越了一介侍御史应有的范围。“大理狱、雍州狱、万年狱、长安狱都要审一遍,不枉不纵,才能体现我御史台的公正不阿。”
柯斜微微叉手:“正好,殿中侍御史张行成严守律令,让他走一趟嘛。”
马周眉开眼笑:“嗯,二十四司及九寺,你们其余人也要多跑跑。”
柯斜与马周心照不宣,接下来马周可能直升治书侍御史了,说话的口气才会不同。
张行成喜欢谈律令,就让他跑四狱,断一断案子。
以他的能力、资历,断案即便不能说如神吧,复核是没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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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斜切切实实执行了御史台的命令,就在整个皇城里不紧不慢地清查,对同在皇城里的东宫各机构看都不看一眼。
东宫的机构,其实是微缩版的朝廷各部,但基本是在过家家,就像是在做模拟试卷。
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