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斜从来不知道,自家阿耶居然会一手卜卦。
“十四卦,乾下离上,大有元亨。”柯恶洋洋得意。
上上卦,能不满意么?
柯斜摸着下巴揣摩:“柯元亨?也不错。”
柯恶嗤之以鼻:“叫你好生读书,你成天跟人打斗。元亨二字只是表示大吉大利,这一卦的要义在‘大有’,大丰年、大富有、上天保佑。”
柯斜想说有谁叫这名字的,却又想起来,温彦博那已故的弟弟叫温大有,官至侍郎呢。
看着阿耶手边那已经磨出包浆的藤条,柯斜心虚了,只能拱手让出了命名权。
毕竟,柯大有这名字也挺大气的,牛芳芳这号没读什么书的更没什么意见了。
赵宽颐笑嘻嘻地掂着手上两枚开元通宝,贼得意。
他去年挣的钱全托人带回栎阳县赵庄了,对挣钱的小门路看得格外紧,这边喊“母子平安”,他那边就撒丫子跑宣阳坊牛府报喜,也挣得了几文喜钱。
洮砚那头,牛进达倒是得了些好处,可牛府的亏空太大,得有个几年时间才弥补得过来,出手自然也没法大方。
因为坐月子期间,男人不便进入,所以只有牛进达与柯斜闲话,裴氏独自入屋看望牛芳芳和才命名的柯大有,顺带传授一下育儿经。
“洗三办酒不?满月办酒不?周岁办酒不?”牛进达连环三问。
洗三,就是指婴儿出生三天,第一次洗澡,也正好是干枯萎缩的脐带脱落时。
满月,才能出了屋子,在外头走动。
周岁,在成活率不高的时代,有人甚至认为满周岁的娃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柯斜笑了一声,又不是养一个大腹便便的儿子,洗三办的什么酒?
“满月那天,亲朋好友都请,自有人陪舅兄喝個痛快。”柯斜笑着揭穿了牛进达的老底。
他就是馋酒了呗。
当值不能喝酒,回家多少顾忌一下裴氏,也不能放开喝,馋是正常的。
“朝廷那里,你真不上个奏章认错,好官复原职?”牛进达终究有些替妹婿着急。“你看看,舅兄已经晋升左武卫将军了,你呢?”
柯斜猝不及防,被牛进达炫了一脸。
“朝散郎柯斜参见将军。”柯斜嘻嘻哈哈地行礼。
牛进达当了实职从三品将军,柯斜在官场上就有强力的支撑,再也不是说话轻飘飘的无名之辈了。
裙带关系?
有裙带关系不用是傻子,柯氏要是为官的人数众多,近亲繁殖,占了一个衙门,那又怎样?
可惜没有啊。
柯斜正色道:“舅兄高估我了。区区八品官,又不是什么紧要职位,不当就不当了,不正好有空领柯大有了么?”
牛进达一听就懂:“取自卦辞么?不错,这名字大气磅礴,应该不是出自你的手笔。”
柯恶矜持地举碗品茗,笑而不语。
牛进达本来就是官宦子弟,可不是张亮那种纯粹的庄户出身,文化水平可能比柯斜还高,当然知道出处。
牛芳芳不爱读书,纯粹是个意外,不代表牛氏不通文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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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日。
柯府院内摆满了桌椅,每桌都是八大碗菜,上好的新丰酒摆在桌旁,阖府喜气洋洋。
正好赶上休沐日,能来的人还真不少。
殿中侍御史楚三江、殿院令史陈钱、殿院书令史蒋道理、匡道府旅帅潘金凤、万年府旅帅高阳妍、万年府别将没路真难提、万年令焦堂、右骁卫翊府右郎将丘英起、左骁卫翊府中郎将刘审礼、侍御史马周、朝议大夫尉迟宝琳、千牛备身程处默、于立政都登门道贺。
意外的是,连侯君集府上都派了一个管家来送礼,钱不多,六十六文,除了道贺,一句废话都没有。
尉迟宝琳轻咳了一声:“往来皆官人,谈笑无白丁。”
于立政立刻怼了上去:“那我走?”
满院都笑了起来。
于立政本来就岁数小嘛,才是中男,当然不可能是官人,连散官都不可能。
尉迟宝琳一拉身边两个小号:“阿弟们想来蹭点吃喝,顺带尝新丰酒,莫介意。”
牛芳芳抱着柯大有,指了指尉迟宝琳:“大有呀,可得记住尉迟叔父,你在阿娘肚子里时,叔父可是送了不少好吃的,驴肉、沙苑胡萝卜,味道好极了。”
柯大有黑珍珠一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尉迟宝琳,小嘴嘟囔着婴语。
程处默拉着程处亮、垂髫的程处弼站出来:“大有侄儿,我是你程处默叔父,这是未来的驸马程处亮叔父,还有程处弼叔父。”
程处亮笑了:“兄长又取笑我。”
柯斜来了兴趣:“不是,听说清河公主还没满九岁吧?程处亮你那么急?”
“不是我急,是敬儿在公主院孤立无援。”程处亮叹了口气。
清河公主李敬的生母不详,在公主院里自然遭到排挤,这才是贞观天子早早嫁女的原因。
柯大有看着程处亮,小嘴不断发声,似乎在鼓励着程处亮呢。
高阳妍与潘金凤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跟柯大有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