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义坊,废正觉寺。
赵宽颐与赵谱抬了两个食盒进来,打开盖子,香喷喷的味道在寺内飘荡。
“哇!”
十几个拳脚练得汗流浃背的中男女,眼睛发亮。
半大娃儿,正是最嘴馋的时候,哪里经得起香喷喷的鸡腿诱惑?
一個个匆匆起身,寻了点水洗干净手,一人一条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好香啊!”
破败的禅房中,一颗剃光了又长出点发茬的脑袋伸了出来,用臂上的袈裟擦了擦嘴边口水,一本正经地合什:“阿弥陀佛!小施主,贫僧禾南有礼了。”
赵宽颐打量了禾南几眼,嘀咕道:“是够贫的,连到其他寺庙挂单都不会。”
一个眼色打过去,赵谱的脚步悄悄向寺外挪去。
“施主手中的鸡,未化尽其胸中怨气,容易破坏施主的大好前程。”禾南缓缓走了出来。“不如舍与贫僧,为它超度,诵《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
赵宽颐笑容憨厚:“但请阿师超度。”
禾南盘坐,张口诵经:“观世音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时,照见五阴空,度一切苦厄……”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起身,禾南抓住鸡腿:“鸡兄有灵,此身肉入我口,罪孽我受,下辈子你脱离畜生道,阿弥陀佛!”
细细地咀嚼,感受着好久没尝到的肉味,禾南几乎要流泪了。
堂堂洛阳公啊,怎么就沦落到这地步了?
短期内,是别想着回吐谷浑了,禾南小心翼翼地观察过往盩厔(周至)去的道路,不时能见到一些目露凶光的人在四处打探。
只有反其道而行之,才能避开对方的罗网,所以禾南才折返长安城。
以门徒僧的身份,是没有度牒的,上哪家寺庙挂单都不太合适。
好在洛阳公学会了僧人的基本技能,要饭,不,是化缘,还是能饱一饱肚皮的,就是没肉。
至于睡破庙嘛,安全,没人管。
待禾南吮干净腿骨,顺带洗了把水,赵宽颐笑道:“阿师,鸡明明是家禽,怎么就跟畜生道扯上关系了呢?在大唐,鸡都不是肉的。”
禾南都呆了。
这个问题好刁钻啊,本门徒僧好像难得解释清楚哦!
“你这中男好不懂事,拿大唐的问题询问吐谷浑人,这不是刁难人么?对吧,洛阳公。”柯斜带着田仁会一伙出现在正觉寺中。
禾南一声轻叹,也不否认柯斜的话。
“本官好奇的是,当日洛阳公跑什么呢?”柯斜问道。
“因为,彼时四处碰壁,已经心灰意冷,却有人要借刀杀人,想要我刺杀员外郎。”禾南——洛阳公眼皮轻垂。“不杀你,我死得很快;杀你,我死得很惨。”
“应该是天可汗加派了高手在你身边护着,我的护卫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除了逃,我别无选择。”
柯斜觉得毛骨悚然。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察觉有人保护?
照这么说,自己安排赵宽颐他们的小动作,会不会被某人当猴戏看?
还好,自己没走上完全撕破脸皮的路子。
柯斜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所有部署都引而不发,还不能让某人觉得敏感。
-----------------
高阳妍的婚事,不像大唐的风俗,也不是拓跋氏的习俗,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简略版。
经历过悲苦的高阳妍,对仪式并不看重,只是与拓跋思头郑重地拜了焦堂,然后就是一群新丰县出身的人大吃大喝。
照惯例,高阳妍是没钱办宴席的,都是拓跋思头出钱置办,牛也是他特意从拓跋氏赶来的牦牛,在长安现宰现吃,热乎着呢。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高阳妍也不例外。
意外的是,皇帝都来贺喜,以一对蓝田冰花龙凤玉佩为贺礼,然后坐下来大吃牛肉。
柯斜臆测,贞观天子贺喜都是次要目的,主要目的是吃牛肉。
虽然时不时有牦牛、犏牛补充长安城的牛肉缺口,但僧多粥少,就是皇帝都难免馋了。
“拓跋思头,稻、麦、粟已经齐全,可以抵了你交来的牛马。下一次,朕希望拓跋氏能养出更多的好马、黄牛,大唐不会短缺你一粒粮。”
贞观天子顺道把事说了。
拓跋氏这一次耍滑头,马是驽马,牛是犏牛、牦牛,只能为肉牛,这不好。
拓跋思头嘿嘿直笑:“叔父心存顾忌,怕其中出什么问题,才先行试探的。”
这是岷州都督李道彦的锅,他与拓跋氏虚虚实实的试探,搞得最后谁也不信谁。
不过,坐镇边州,太老实了可不行。
“高阳妍,婚后是愿意去拓跋氏久居也好、暂住也罢,这个宅院、万年折冲府别将的位置,朕永远为你保留。”
“哪怕日后大唐跟拓跋氏起了龃龉,朕的唯一要求是:不与大唐交手。”
贞观天子这一番话大气磅礴,把高阳妍感动得差点哭了。
“陛下对我真好!不过,我万一离开长安,陛下能将我的牛肉攒下来么?”
高阳妍不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