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方郎中持着一张羊皮入兵部司,神色凝重。
“职方司重金收买了不少高原商贾,探听出消息。”
“如柯郎中预料,本来萎靡到极点的吐蕃,在赞普——也就是国王——弃宗弄赞的率领下,叔父论科耳、大论(宰相)娘·芒布杰尚囊、大将琼波·邦色极力扶持,平定达波、工布、娘波的叛乱,兵不刃血吞下苏毗,将大羊同打了回去。”
“高原上,吐蕃已经成为新兴霸主,准备迁都逻些,不再困守一隅。”
“吐蕃与大唐之间,虽然隔了不少羌族部落,但没有能力阻挡吐蕃下山。”
随即,侯君集、崔敦礼步入兵部司寮房,气氛压抑起来。
羊皮上,草草描绘的吐蕃地图,看上去总有一种失真感。
然而这就是时代特色。
甚至有一些探子画出的舆图,只有负责对接的人才看得懂。
崔敦礼拍案:“这日子没法过了!才削弱了一个吐谷浑,转头又冒出个吐蕃来!”
吐谷浑的地势已经够高了,大军在吐谷浑不能持久的原因,就是已经有轻微的高原反应,府兵多少受了点影响。
结果,比吐谷浑地势更高的高原上,钻出一個比吐谷浑更彪悍的吐蕃!
让人恼怒的是,吐蕃人可以下高原威胁大唐,大唐却很难威胁到吐蕃,就离谱!
不是每个人都会产生高原反应,但很多人确实不适应。
不是不能打下来,可因高原反应而死的兵马,可能比战死的还多。
侯君集目光深邃:“一头雪狼已经够让人难受了,再蹦出头雪豹,这是嫌大唐对手不够多啊!”
关键是,这个消息来迟了。
要是早上一年,拼着支援苏毗一些缴获自突厥的兵甲,怎么也得压制住吐蕃大兴的势头。
现在,水过三秋田,晚咯!
苏毗王子芒波杰孙波,又灰溜溜地逃出高原了。
杨弘礼思量道:“怎生让雪狼跟雪豹打上一场,我们就坐收渔利了。”
方向是对的,只是杨弘礼并没有具体的实施方案。
柯斜笑道:“方法还是有的。我前两天听鸿胪少卿提起,吐蕃派使者朝贡,朝廷准备着典客令冯德遐去出使吐蕃。”
“那位年轻的赞普,想借大唐的势头压一压渐渐势微的大羊同,还有此起彼伏的反抗势力。”
“堂尊可以跟鸿胪寺沟通一下,让行人把登高原的反应、注意事项记录下来,早晚要操练出那么一支兵马,上去亮一亮刀子。”
“挑起吐蕃与吐谷浑的矛盾,就不是兵部的职责,堂尊报与政事堂,让大佬们头疼去吧。”
以和亲为噱头,当然能引得年轻的赞普提兵揍吐谷浑一顿,可这个建议,不能出自兵部,更不能出自柯斜之口。
再者,吐蕃出兵之后,松州都督韩威能不能承受得住压力?
侯君集沉思了一阵,伸手一指柯斜,没说话。
这个葬德的,首倡和亲的坏名头是准备让宰辅们背啊!
要不是柯斜提醒,侯君集险些脱口而出“和亲”二字。
他说出来,后果可能比柯斜说出来还恶劣。
记住,此刻的侯君集只是兵部尚书,没有宰辅的权力,最多只能在宰辅垂询时提供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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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的舆图再补上一块,贞观天子的目光炯炯。
身为老军头,吐蕃的位置与无须防守的特点,让谁看了都头疼。
这一大片区域,如果是四五个势力割据,大唐自然高枕无忧。
凝成一团,却让大唐也徒呼奈何。
高原苦寒之地,大唐也不划算出兵、将其纳入囊中。
“辅机以为要怎么对付吐蕃?”
贞观天子第一个问的是亲密战友、舅兄、未来的儿女亲家、尚书右仆射、齐国公长孙无忌。
贞观天子与长孙皇后的嫡女长乐公主,与长孙无忌的嫡长子、宗正少卿长孙冲,已经开始了六礼程序。
表兄娶表妹,亲上加亲鱼肉亲。
长孙无忌笑道:“论战略要地,吐蕃确实可虑。可论战力嘛,吐蕃怎么比得上我赳赳雄兵?”
右骁卫大将军、霍国公隐隐带了一丝焦虑:“一个吐谷浑已经让大唐头疼了,再加上吐蕃,势必耗费大唐国力。”
中书令温彦博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两兽相争,必有一伤,我们需要做的,是引吐蕃与吐谷浑打起来。”
侍中魏征迟疑了:“这么做,有损大唐形象吧?”
不管是真是假,魏征必须维护住他迂腐的形象。
贞观天子杀张蕴古一事,给大唐官员狠狠地敲了个警钟。
以魏征的为人,要不是这迂腐形象护着,长孙皇后时不时地为他求情,脑袋未必能保得住。
房玄龄想了想:“臣以为,可以让冯德遐诈称能结亲,再令人宣称因吐谷浑尊王求娶公主,吐蕃这头只能作废。”
“以吐蕃赞普的年轻气盛,一定咽不下这口气,难免刀兵相见。”
一直沉默的太子李承乾突然开口:“房仆射的计谋,当真无愧‘房谋’二字。但是,仆射有没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