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坊南的宣平坊,赵王府。
琉璃酒杯砸到地上,碎片溅到侍女、谒者身上,一些人的小腿皮肤被划破,血珠渗了出来,却不敢呼一声痛。
赵王李元景正在大发雷霆。
他处心积虑想娶的,是裴律师的妹娃子裴十四娘,不是别家的裴十二娘!
裴寂当年除了坑刘文静,本人的谋略平庸、战功尽败,却仍旧稳居相位,为什么?
太上皇念旧的因素或许有,但真正的原因,是河东裴氏庞大的势力,可以支撑大唐前行。
除了裴十四娘活泼,裴氏让李元景念念不忘的,是那一口铸钱炉!
那是太上皇当年御赐裴寂的特权,满朝文武,只有裴寂得了这个特权。
这一口铸钱炉,顺位继承到了裴律师手里,这才是李元景想求娶裴十四娘的真正目的。
有了铸钱炉,自可日进斗金,到时候不是可以拉拢一些宰辅,使自己获得更多实权么?
至于想别的,十五岁的李元景还没这个胆子。
人的胆子,一般是依靠权势、财力支撑,才慢慢变大的。
什么实力都没有的大胆,那是滑铲踢大虫——找死。
裴十二娘文静,姿色也不差,可李元景缺的是区区一個女人么?
“丹州柯氏!”
李元景额头上,青筋如蚯蚓一般乱窜。
可惜,头上的雍州刺史已经卸去,李元景只挂了个右骁卫大将军的虚衔,真正实职的右骁卫大将军是柴绍!
换而言之,除了三百三十三亲事、六百六十七帐内,李元景没有任何能力撒气。
哦,忘了,亲事府与帐内府还受兵部司管辖,亲事与帐内的去留,柯斜还可以定夺!
“大王无须如此,一个裴氏而已,不成也就不成了,大不了转向五姓七望求娶王妃。”
视正五品孺人宇文氏、视正六品媵福氏摇曳生姿,酥胸半露地安慰着李元景。
孺人、媵,都是亲王法定的媵妾。
可惜,因为年龄的缘故,半露也没什么风景。
本朝的酥胸半露,要么极贵、要么极贱。
“滚!”
李元景低声咆哮。
两个蠢货,以为本王是在争风吃醋?
能娶到五姓七望的王妃,那还用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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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县延福坊,真化折冲府。
校场上,真化折冲府一队府兵精赤着上身,与同样装扮的宣平折冲府兵摔打、拳脚相加。
长安城内四大折冲府,延福坊就占了两府,较劲也成了这两府的日常。
要不是匡道折冲府当年出了苏定方这个凶人,哪一府是长安城第一府还未可知。
校场的黄土地,被这些府兵折腾得尘埃滚滚,除了正经套路,小手段也层出不穷,掏鼻孔、抠眼睛、拧耳朵、拔腋毛,什么招数缺德用什么。
折冲都尉的品秩毕竟高出柯斜,虽然也在作陪,却少有言语,倒是真化折冲府的果毅都尉郎啸在一旁解说。
“我们两府时常较量战阵、武艺,伤是难免的,却有医师及时救治。”
“大致上实力相当,但我们真化折冲府多数时候以微弱优势取胜。宣平折冲府嘛,差了点运气。”
宣平折冲府果毅都尉胡汗衫啐了一口:“要不是你们用下三滥手段,谁赢还不一定!”
胡汗衫家本姓虎,源自姬氏,汉朝有大臣虎旗,本朝因为避讳而改姓,也真是够够的了。
虽然没到生死厮杀的惨烈地步,校场上的四十九对都平分秋色,失去了对战的能力,只有一对府兵还在贴身扭打,头槌对撞都没分出胜负。
胡汗衫得意地笑了:“郎啸,这一次你们真化折冲府赢不了!”
郎啸呵呵一笑:“那可不一定。”
柯斜也挺好奇,郎啸是怎么有底气说出这话的。
角力的两名府兵青筋迸显,张大嘴巴怒吼着,真化折冲府兵突然逆天,一口二十年陈酿老痰吐对方嘴里,恶心得对手干呕,轻易地获得了胜利。
呃……
柯斜都看呆了。
还以为程咬金的骚操作已经是天花板了呢,想不到高手在民间。
不是对手无能,是他太能秀了。
换谁挨那么一下不呕啊!
胡汗衫咆哮如雷:“耍诈!无赖!”
郎啸的眼角都笑出了褶子:“承让,承让。每次关键时兄弟府都发扬风格,儿郎们,还不谢谢啊!”
“谢谢宣平折冲府发扬风格!”真化折冲府上下齐声呐喊。
看这默契程度,怕都不是第一次喊这话了。
在兵部司上官面前失了颜面,胡汗衫勃然大怒,大步迈入校场,取了一柄没开锋的横刀,直指郎啸:“姓郎的,别阴阳怪气,下来跟胡某打!”
郎啸入场,同样挑了柄横刀:“我们是相亲相爱的邻府,手足情深……”
一刀斩出去,郎啸的话才接着出口:“得小心呐!”
柯斜好像明白,真化折冲府的风格为什么那么歪了。
别看郎啸说话有点贱贱的,出手那是真的猛,柯斜估计自己顶不住郎啸那暴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