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司里,杨弘礼难得地给了柯斜一个好脸色。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矛盾,纯粹是气场不合。
至于意见不同,那是常事,兵部司历年就没少过争执。
甚至,杨弘礼自己当员外郎时,就跟郎中拍过桌子,那又怎么样呢?
李海岸笑容满面,姿态放低,领着四名主事、三十七名令史、六十名书令史、十三名制书令史、十二名甲库令史、八名亭长、十名掌固拱手,齐声道:“恭迎游击将军!”
十二名掌固,其中二人分别侍候尚书与侍郎,所以这里只有十名。
制书令史,专门负责兵部符文书写。
甲库令史的职责,可不是负责甲胄,“甲库”二字是针对全大唐卫府军官,籍贯、相貌、履历、功过、升迁的档案管理。
其他三司的郎中、员外郎也过来起哄。
“还是游击将军才更适合我们兵部员外郎嘛!”
倒不是逢迎拍马,这一次,纯粹是感怀柯斜维护了天下五十万府兵的尊严。
府兵在前头杀敌,后方本就不该拖后腿。
一个心头堵着的府兵,能在战场上发挥几成战力?
柯斜笑着想叉手,想想又改成拱手一礼了。
柯斜敏锐地看到,当时打马回兵部的那位令史,似乎被更换了。
李海岸大大咧咧地挥手:“不能跟上官一条心,留了干嘛?正好退回吏部司流外官行署,把我侄儿安了过来。”
是個会见缝插针的!
李海岸的所作所为,当然有以权谋私之嫌,但谁都没在意。
一个跟上官不能同心同德的令史,换了也就换了。
谁也不是没有私心杂念的圣人,拉一把子侄再正常不过了。
李海岸嘿嘿笑道:“我侄儿李秋桑,去年成丁,毬都不懂,柯将军带一带?有错,按我们说的,拿脚踹!”
兵部司内一片笑声。
当天说程咬金教子,可是有几个人听到了。
别以为汉子就不会嚼舌头,狠起来连老婆娘都得退避三舍,于是整个兵部司都知道了这个典故。
好嘛,难怪李海岸整那那么大动静,原来是有求于人。
侄儿,又不是儿子,不需要刻意避开,但李海岸本人不适合用他,只有让柯斜帮忙,或者去其他三个司厮混。
柯斜与李海岸又没有什么摩擦,这一点小事自然也不会拒绝。
当然,如果是什么要紧事,柯斜还是会避开李秋桑的。
逢人但说三分话,不可尽抛一片心。
二十二岁的李秋桑,胡须并不太长,面容跟柯斜类似,不出众,跟在柯斜身后并不抢风头。
一身红色斜领公服,很好地掩饰了所有身材上的缺陷,唯独豆豉味有点浓。
柯斜撇嘴:“明天换麻鞋入司。”
大热天穿皮履,生怕捂不出脚气咋地?
李秋桑尴尬地笑了,他今天特意穿皮履,是为了在新位置上穿着正式一点,没想到这老天一点面子不给,热得鬼跳,脚法止不住地流,脚底板快泡烂了。
味道虽然重了点,可在恶阳戍时,一堆糙汉聚一起搓脚板的污垢时,那味道比这更重,所以柯斜也没太反感。
没法,只要跟府兵们混一起,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习惯了。
兵部司的具体事务,是杨弘礼与李海岸的承担,柯斜更像是兵部司的外联人员,短短一个月,跑了八个折冲府视事。
“记录,真化折冲府擅长小伎俩,宣平折冲府勇猛精进。同等条件下,优先拔擢宣平折冲府果毅都尉胡汗衫。”
李秋桑最大的好处就是话少,迅速写下文牒,呈给柯斜过目。
写得很快,一手欧体楷书虽然没得精髓,至少是工工整整,欧体才是这个时代最佳的公文字体。
李海岸不太懂:“不是应该用智将吗?”
柯斜没说话,杨弘礼开口:“兵家之道,首重士气。一名勇将破阵,直取对方主将,甚至可能令稳占优势的敌方崩溃。”
“翼国公、吴国公、宿国公就是这一类勇将。”
“智将难得,更不能只在小处用智,必须着眼大局,大唐的智将并不多。”
杨弘礼还留了一半的话没说,即便是在吐谷浑花样百出的右领军将军刘兰,他也不认为是智将,顶多算有点脑子。
倒不是杨弘礼自视甚高,只是他伯父为隋朝名将杨素,眼光高就在所难免。
杨弘礼的意思很明显,军中出勇将的比例远远高于智将,就不指望真化折冲府果毅都尉郎啸能成为智将。
没在血染的沙场上脱颖而出,所谓的“智”就不值得相信。
就是能折腾的柯斜,在他眼里也勉强有半个“智”而已。
智慧与小聪明,看上去差距并不大,多数人只有看结果才能区分,杨弘礼不需要。
“各府一伙驮马从武德年的八匹,降到贞观年的六匹,府兵的财力负担虽然轻了不少,可负载人粮马料、甲胄兵器,多少是勉强了点。”
柯斜思索着开口。
这个弊端是没法的。
要是按武德旧例,府兵的负担则重了,就相当于给征召府兵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