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以卢承庆的官职,要私下向皇帝服个软也容易,可他太要脸。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卢承庆多少方正了些。
偏偏宗族的事,他还没法拒绝,更没脸对下官张大象开口,只能曲线行事了。
柯斜笑了一声:“范阳卢氏要打破僵局,肯定是好事,可陛下那里总得有点凭据,不能光听你们红口白牙嘛。”
都不傻,这年头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画饼充饥,早饿死了多少人。
哦,画饼充饥就是曹丕跟他家祖宗卢毓对话产生的典故。
卢承庆想了想:“日后陛下征讨高句丽,范阳卢氏必全力以赴。”
柯斜摇头。
这个承诺,约等于无。
甚至,以贞观天子的恶趣味,巴不得范阳卢氏掀起一丝风浪,免得征途太过乏味。
“卢氏每年至少送十名俊杰子弟入朝为官。”卢承庆郑重思考了一下。
大唐每年需要补充新鲜血液,卢氏送十名子弟,人虽不多,却打破了之前世家对朝廷的封锁。
说到这里,柯斜还必须对世家表示感谢,要不是世家子弟退出了贞观元年的科考,柯斜还未必有这名次。
柯斜笑了笑:“范阳卢氏还是放不开心中无谓的矜持?仅仅如此,你们凭什么走在七望之前?”
天子最耿耿于怀的,还是世家拒绝与天家联姻,就连最钟爱的越王、兼左候卫将军、遥领扬州大都督李泰,都只能娶了将作少匠阎立德长女阎婉。
忍无可忍的贞观天子,在今年令高士廉、韦挺、岑文本、令狐德棻编撰《氏族志》,要求皇族一等、外戚二等、原世家为三等。
至于“《氏族志》的刊正提高了李氏皇族的地位,扶植了庶族地主,压制了旧士族势力,加强了皇权”的屁话,听听得了。
没有实际的利弊,光一個排名就有用,糊弄娃儿呢?
表面文章写得再花团锦簇,于治国是没有半分益处的。
治国要那么容易,还要手中的刀枪干嘛?
天天让一堆穷措大(注)写歌功颂德的文章不就好了吗?
卢承庆苦笑:“也是。范阳卢氏承诺,至少嫁一女为亲王妃。”
想从朝廷这一头拿好处,必然先满足天子的愿望。
否则的话,朝廷凭什么不提携河东裴氏、河东柳氏、驼李、窦氏,来提携你本来体量就比较大的五姓七望?
七望可以存在,但不是非你范阳卢氏不可,随时可以找人替代,懂吗?
有这个态度,其实卢承庆完全可以自己找天子讨价还价了,问题他张不开嘴,硬是拉着柯斜去两仪殿为他当说客。
自请入两仪殿说事的资格,柯斜没有,可卢承庆有啊!
贞观天子还是喝着一眼眼酸的茶汤,笑眯眯地听着柯斜的游说,神情古怪地瞥了一眼卢承庆。
有那么一个民部侍郎,算不算幸运?
守朝廷褡裢的人,宁可迂腐一点,也不能要脑子太活泛的。
当然,更不可太穷,好歹得让人活得下去。
“范阳卢氏还是太放不开了。”贞观天子微笑着开口。“太原王氏、荥阳郑氏刚刚离开,条件与你的一模一样。”
卢承庆怒发冲冠。
这两家贼子,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卢承庆怒不可遏,擅自增添了条件:“朝廷征战辽东,范阳卢氏可为前驱,预召幽州游侠儿为前锋,并使人献上辽东舆图。”
柯斜“咦”了一声:“高句丽西部大人钱盖苏文,不是献上了高句丽舆图?”
卢承庆傲然开口:“哪家番邦献上的舆图里,没有些陷阱在内?我家画的舆图,保真!”
要说在天子面前泄露了范阳卢氏与高句丽有往来之事,卢承庆是丝毫不惧的。
高句丽的人参、鹿茸、貂皮,都是挣钱的营生,范阳卢氏正当经营,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
至于乌拉草,那是穷人塞鞋底取暖的、编草鞋的,不值钱。
这还真是范阳卢氏独具的优势,别家就学不来。
其实,陇西季氏与陇西李氏早年也可以用吐谷浑的舆图换一点好处,但他们太矜持了,如今朝廷知道的比他们还多了。
天子摊开大桌上的吐谷浑舆图:“黄河边上,同德这块地盘,喜欢不?要不,对面的黄河以南?”
待卢承庆离开,贞观天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太原王氏、荥阳郑氏是预约了明天详谈的,他不过早说了点时间,就唬出了范阳卢氏的底线。
很好,等明天又可以拿着范阳卢氏的底线,去勒索那两家了。
柯斜的这一手,真是空手套白狼,拿着还没到手的土地就画大饼了。
当年是没有想到这损招呀,要不然突厥的土地,早就卖了个一干二净,还用节衣缩食去打仗?
这么富裕的仗,老李从来没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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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姓七望之间,第一次产生了无法弥合的裂缝。
哦,你家为了向天子献媚,私自提高了条件?
呸,地就那么多,水草丰美的地方更少,难道还继续跟你们扯皮,任由洛阳独孤氏、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