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烂摊子丢给柯斜,李大亮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容顺之死,算是他职业生涯中少有的污点,就是当年经略交州也没那么狼狈过。
虽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慕容顺早晚得死,可死在他面前,还是难免令李大亮觉得丢脸。
柯斜并不进城,只是吩咐宣王与素和贵将王宫中原有的人手全部驱逐,让他二人重新安排人侍候乌地也拔勒豆可汗。
“这个总管够狠的,让我们互相牵制。”素和贵嘟囔着。
他是正经的鲜卑贵族,复姓素和。
宣王苦笑:“这意思很明显,可汗要出了什么问题,你我两家得灭族了。”
“居茹川一战,不可一世的天柱军,在他面前没有还手之力,惹不起啊!”
宣王的家族也在赤海畔,与居茹川毗邻,那一战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
所以,没得选择,柯斜已经将他两家的性命跟“慕容诺曷钵”捆绑在一起了。
李道明想进去长长眼界,可看到内城的土墙时,瞬间没了兴趣。
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外表的富丽堂皇,都远远比不上自己的王府,李道明甚至生出“走穷亲戚”的错觉。
自己为什么要来这穷地方受罪啊!
随即,李道明目瞪口呆了。
柯斜开口:“大唐兵马出动一趟不容易,还千里迢迢给你们送可汗来了,没点表示说不过去。”
“祁连山麓,我伏俟军遇袭,有将士战死,要一点牛马回去补偿,不过分吧?”
宣王与素和贵苦笑点头,刀柄在你手上,你说了算。
就是这“一点”,数量有点多,二十万呐!
尼玛,宣王发誓,这没有骂人,是吐蕃语“太阳”!
“接受两驴换一马、十只羖羊(注)算一头牛,我们还得感恩戴德是吧?”
哪怕吐谷浑本身就是牧区,在丢失了大半国土的情况下,二十万牛马也是难以承受之重!
但是,现在的吐谷浑,就算倾尽全力也难奈何伏俟军,除了选择天高三尺还能怎么办?
毕竟,朝那尔烧与匹娄西海是真袭击了伏俟军!
宣王叹了口气:“一帮眼高过顶的,早就跟他们说打不过了……”
谁也没那么清白,宣王他们预先知道匹娄西海等人的打算,却根本没告诉李大亮。
素和贵悠悠开口:“你说那行军总管该不会猜到,我们与匹娄西海多少有瓜葛了吧?”
宣王苦笑不语。
还需要猜吗?
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证据,柯斜认为是,那就必须是。
就算柯斜现在拿他们的人头祭旗,尊敬的乌地也拔勒豆可汗也一定没有丝毫意见。
二十余万牲畜被牧民含泪驱赶着开道,柯斜才慢慢拔营回程,李道明的眼睛瞪直了。
娘哩,还说吐谷浑是穷地方,这一眼望不到边的牲畜群,能值多少阿堵物了?
那么多马匹,哪怕只是驽马,也值四贯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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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鸽早就放回长安城,太仆少卿张万岁乐得老脸开花,自请率陇右诸牧监半数人员到牛心堆接收战果。
牧监、副监、牧丞、牧长、牧尉、牧子,加起来上千人手,精心将牲畜分类,上好的留诸牧监为种,差一点的直接送长安城。
只有牦牛与犏牛,在这里不怎么被重视。
张掖县、洮州、芳州、迭州、宕州、河州都有它们的存在,在别的地方,一身长毛的这两个牛种还没法长期饲养,只能当肉牛宰了。
河曲都督府大小官员,外加各家族、部落的首领,都在牛心堆见证了这恢弘的一幕,除了感慨大唐又强大了,还对柯斜的狠辣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最好不要得罪了柯斜,以他刮地三尺的手段,要落在自家头上,日子还过不过了?
“老夫就知道,你这郎中心黑手狠,鹭鸶腿上都能刮出油来!”张万岁心情大好。“多来几回,大唐的马匹缺口可以补上了!”
柯斜翻白眼,不想跟这为老不尊的少卿说话。
哪有称赞人“心黑手狠”的,人言否?
还多来几回,要不是吐谷浑现在就是個空壳子,就现在这架势,能跟柯斜玩命的!
就是噶韭菜,也得让韭菜叶子长出来,不能连韭菜根都刨了!
张万岁满眼兴奋:“还真别说,上次你建议按马的品种、等级分开饲养,品质还真没有下降,陇右的左牧监已经有一半按这处理了!”
左右牧监,左是养好马,右是养粗使马匹。
能做到这地步,几乎就是张万岁的极限了,毕竟许多时候,数量的考核能压死对质量的顾虑。
这也是官场的通病之一,在绝大多数时候,大家追求的是纸面数据。
有繁花似锦的成绩,谁管它以后烈火烹油?
只要我业绩上去了,继任者接个什么烂摊子,关我啥事?
“还有一两个牧群,在试行配种制度,看看什么马在一起杂交,能产出更好的马种。”
张万岁雄心勃勃。
老倌也不看看自己岁数,五十来岁的人了,能不能看到成果还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