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摩重回突厥,眼里藏着无奈。
熟悉的牛马,熟悉的草,处处可汗的金狼旗在飘。
身后的四万突厥兵,还是阿史那忠利用沙钵罗设的影响力拐来的。
兵员的质量严重下降,没有当年突厥曳落河(注1)的精气神,虽然咋咋呼呼的,却都眼神闪烁。
要是打顺风仗或者内讧还可以,打硬仗嘛,估计战马都没他们向后跑得快。
大唐封他李思摩乙弥泥孰侯利苾可汗,可惜突厥本土理睬他的人不多。
没有威信啊!
就这一帮乌合之众,冲过白道川,进入薛延陀实际控制的阴山一线,跟送死没什么差别。
“阿史德可汗送良马一匹为贺,执失可汗送铁甲一副为贺,苏农可汗以牝牛一头为贺,毕失可汗以曳落河百人为贺……”
或多或少,各部都尽了点心意,唯有车鼻可汗阿史那斛勃连根羊毛都没送。
阿史那斛勃的意思很明显,他都没有胆量任突厥的大汗,李思摩一个串串就更没资格为大汗了。
车鼻部占据了沙钵罗设丢弃的故地,身后有三姓葛逻禄、结骨部依附,自身胜兵三万,凭什么听命于你李思摩?
阿史那斛勃忘了,三姓葛逻禄得名,除了由谋剌、炽俟、踏实力三姓组成,更因为葛逻禄的作风像极了吕布。
草原上的忠诚,从来都不太牢靠。
李思摩转动蓝眼珠,淡淡地扫了左贤王阿史那忠一眼,阿史那忠立刻挥拳呐喊:“车鼻部背叛突厥,背叛乙弥泥孰侯利苾可汗,杀了阿史那斛勃!”
“杀了车鼻部!”
呐喊声越来越大,渐渐在草原上空汇聚,惊飞了南飞的候鸟。
四万突厥兵,加上各部零零散散凑出来的人马,兵马总数竟接近六万。
金山边缘,突厥兵与车鼻部撞上了,双方都是五千人马。
让人意外的是,听说对付大唐或薛延陀立刻就萎靡的突厥兵,对上同种的车鼻部竟分外英勇,在右贤王阿史那泥孰的带领下,摁着阿史那斛勃的儿子沙钵罗特勒暴捶。
沙钵罗特勒经受了长辈最深沉的爱,带着残兵败将遁向金山北麓。
就他这号沙场新丁,跟阿史那泥孰这种老将是没法比的。
看着突厥兵士气高涨,李思摩一声苦笑。
人在落魄时,最大的胆气就是对同族出手,道理果然没错。
-----------------
长安城,兵部司。
柯斜看着文牒,觉得烦不胜烦。
天下五百九十四折冲府,每府的考课,同时过兵部司与吏部考功司,数据大到柯斜头痛。
不管卡得再严格,总有一些滥竽充数的人里头出现,图的就是那一丝侥幸。
这都不是最过分的,有些地方明目张胆地据他人功绩为己有,原因只是“家父张二河”。
当然咯,假的就是假的,即便是在笔墨间也有蛛丝马迹可寻,除非兵部司假装眼睛瞎了才能让人蒙混过关。
柯斜不求兵部司众人都慧眼如炬,但别自戴眼罩装瞎。
于是这活的难度就增加了,连柯斜都埋首案牍好几天了,怎生一个累字了得。
员外郎刘君昂负责了东宫这边十一個折冲府的考课,目光微微一滞:“绛邑折冲府增加了别将纥干承基,郊城折冲府增加别将张师政,什么时候的事?”
柯斜与李海岸面面相觑,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臭虫?
“甲库令史!将这两人的黄卷翻出来!”
柯斜勃然大怒。
竟然还有人越过兵部司职权,给这两个连府兵都不是的人授别将!
日后这两个臭虫惹事,还要拖累兵部司!
黄卷翻出,一切历历在目。
兵部侍郎韩瑗特批的文牒,某甲库令史经手的签名,算算正好在柯斜去伏俟城的时间段,拿捏得那叫一个精准。
柯斜平静地扫了一眼当事甲库令史,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当时告知了本司哪位官员?”
甲库令史战战兢兢:“下官,下官以为,侍郎会告知员外郎。”
以为?
呵呵,都是在官场这烂泥塘里打滚的死鱼烂虾,这种推诿的话,哄鬼呢?
“杖毙了吧。”
柯斜吐出如寒霜的字句。
两名亭长娴熟地将人绊翻,刑杖不分脊背、臀部,只顺着节奏出击。
杖毙嘛,就不用管免了打脊的说法。
甲库令史嚎叫着喊冤,却没有同僚多看一眼。
娘的,这是想掖到出事了,把大家一起拖下十八泥犁(注2)是吧?
“住手!”兵部侍郎韩瑗暴喝。“这是本官经手,有问题冲本官来!”
两名年轻的官员,终究是对上了。
柯斜怒目而视:“请问侍郎,兵部委任官员,权限已经被收走了吗?如果没有,为什么这两名别将的任命,兵部司官员一无所知!”
“再请问侍郎,你分管驾部司、库部司,却来动兵部司的职权,合适吗?”
韩瑗暴跳如雷:“当时崔侍郎奉命出使薛延陀,兵部只余本官为首,为何不能动兵部司职权?”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