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孝恪临出征前,特意去了一趟兵部司,与柯斜握手言欢。
柯斜不动声色地收手,将一块上好的蓝田玉璧置入袍袖的内袋中。
官场内,人均镇元大仙。
“本将素知郎中真知灼见,临行前也想聆听郎中教诲,免得行差踏错。”
郭孝恪不愧是老江湖,说话滴水不漏。
他给柯斜送礼,当然是因为柯斜拦下了侯君集,才轮得到他上场。
郭孝恪本事不弱,但跟侯君集这种天子心腹没法比。
柯斜抬起茶碗,碗盖拂了拂碎茶:“令郎……”
郭孝恪嘿嘿一笑:“犬子郭待诏,已经安置到并州都督府为一队副,托老友李世绩照拂。”
柯斜呵呵一笑:“总管不错,不曾循私,让令郎从底层做起。”
只要郭待诏不是太废,能够活过一场战事,升迁还不是指日可待?
真拿这个队副跟寻常队副比较么?
不管怎么样,郭孝恪真听进柯斜当初那没头没脑的劝导了。
江湖打滚的汉子,听劝。
郭孝恪的意思,出征前再来讨一个劝告,管他灵不灵验,至少能让自己小心行事。
求神拜佛都还要拜呢,找一個智者讨点主意怎么了?
柯斜放下茶碗:“以总管的智慧、阅历,本来是无须下官置喙的,既然总管一片诚心,下官就胡言乱语几句,不当之处海涵。”
“征战高昌不难,但代国公的前车之鉴,总管应该记得;伏俟城内,我极力阻拦潞国公之事总管也应该知道。”
“总管之能,不惧逆势,但防顺势时疏忽大意。”
郭孝恪饮了一口茶汤,收起笑容,逐字逐句地分析。
前面两个提醒,郭孝恪还能理解,毕竟这都是人之常情。
最后一句,却让他毛骨悚然。
他的毛病自己也清楚,只不过没遇上时间过长的战事,所以也没显露出来,连老友李世绩都不知道这隐私。
置碗、起身、拱手一气呵成,郭孝恪转身出兵部。
柯斜的前两个提醒他能做到,可最后一条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明知道前头是南墙,多数人也收不住脚。
譬如那酒鬼,一辈子戒二万多次酒,他不知道饮酒的后患吗?
焦德表收拾茶碗,眼带不解:“为什么这位从三品将军,对从五品上郎中会那么客气?”
柯斜笑道:“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啊!”
旁边,批阅文牒的李海岸头也不抬:“郎中品秩虽然不太高,却正正坐在兵部司的要害位置上,有一定能力影响到总管的任用,郭总管这种老江湖清楚得很。”
“郎中提出准世家凑仆从军的消息,让世家消除了许多与朝廷的隔阂,却又在相互间形成一定的隔阂。”
柯斜的计策,文雅的说法叫“二桃杀三士”,粗俗的说法叫一根骨头哄几条狗。
李海岸之所以知道,因为他也是世家的一分子,不过是关系略远的旁支罢了。
“除了陇西李氏,其他六望已经决定了,与郎中有关的产业,只要不抢夺他们家主业的份额,如不要去太原搞盐、琉璃,都会保持一个友善的态度。”
李海岸的出身,决定了他当传话筒的必然使命。
刘君昂满眼迷惑:“陇西李氏为什么除外呢?”
柯斜嗤笑:“小心眼!”
当然是因为陇西季氏的积极态度,让他们驼李要得了原本可能是给陇西李氏的份额,陇西李氏难免不满。
但是嘛,关柯斜啥事?
你陇西李氏不要的东西,还不准人家驼李要了,有那么霸道?
别忘了,分割的刀柄可是握在柯斜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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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长安城到高昌国王城,有五千五百一十六里之遥。
长史麹雍昼夜兼程,换马不换人,在一个月内抵达高昌,整个人都快废了。
高昌国主麹文泰满脸怒色:“他还有脸回来!来人,把麹雍给斩了!”
太子麹智盛行礼:“国主,麹雍再有万般过错,好歹也听完他说什么。”
“如果没事,他也犯不着十万火急的回来报信。”
麹文泰的手指一直在哆嗦。
他跟长子麹智盛倒没有任何矛盾,纯粹是在气麹雍把家眷偷偷转长安城去了。
上次麹雍在长安城留下嫡长子,他说过什么没有?
寺庙里的高僧被请来,给麹雍灌了一碗药汁,生生将麹雍救醒了。
“国主,大事不妙!大唐起一军号称交河军,以将军郭孝恪为总管,铁勒契苾部、突厥、世家为三路仆从军,兵锋直指高昌国!”
麹雍的话石破天惊,麹文泰手里的琉璃杯落地,一下碎成了几瓣。
大唐不是成天只会嘴上唬人吗?
怎么,怎么就舍得兵出五千里,硬要攻打高昌了呢?
大家约好嘴上逞强,你怎么就真出刀了呢?
委屈。
惊慌失措的麹文泰手舞足蹈:“送三车珠宝入寺中,本国主入寺斋戒三个月,在佛祖前颂经祈福,请毗沙门天王庇佑高昌,国事由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