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尝尝我阿娘的手艺,冬笋芦花鸡。”元日的爆竹声中,录事史罕父杵提着食盒,眉开眼笑地送到二堂。
因为衙门轮值,官厨不可能停歇,柯斜倒也不至于缺一口吃的,可终究是欠缺了几分烟火气息。
冬笋是最嫩的,切得不算太薄的笋片,透着淡淡的香甜;
一块块皮都快煮烂了的鸡肉,露出滑嫩的肉质;
两个单独煮都味道不错的菜,融合在一起,气色让人食指大动。
打了一调羹温热的汤,缓缓吮入口中,淡而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慢慢让味蕾苏醒,冬笋那股鲜嫩的气息沿着食道融入全身。
“就放了大盐、少量菇粉、几粒秦椒,将两种主食材最好的特质全部激发出来,你阿娘的厨艺很好!”
细嚼慢咽地吃完,钵头里连点汤汁都不见,柯斜由衷地称赞。
罕父杵咧嘴,快活地笑了。
连汤带渣都不剩,就是对阿娘厨艺最好的夸赞。
使君准自己入衙为流外官,送这一点膳食算什么?
“罕父杵,凤州的竹子很多吗?”柯斜取出汗巾擦嘴,饶有兴趣地看着年轻的录事史。
罕父杵快活地笑了:“不仅有竹子、竹笋,还有竹虫可以烤了吃,香喷喷的。”
“就是偶尔会遇上食铁兽来啃竹子、竹笋,别惹它的话,一般它还是懒得打架的。”
“要是给它几个果子吃,它就更不会发脾气了。”
好嘛,柯斜肯定,这大熊猫的性子比自己还懒。
竹子多的话,倒是可以想法给捉襟见肘、永远有缺的凤州财政补上一笔。
街道上响起零星的爆竹声,声音并不是太大,无非是竹筒烧炸了而已。
州衙这一年的纷纷扰扰,对百姓来说没有直接的影响,但间接地感受到,官吏的态度缓和多了。
以前声色俱厉喝斥的,现在大致会心平气和地劝说。
换了谁当被克扣待遇的官吏,都不会有好脸,只是嘴脸不敢对上面使罢了。
杨当头采买了几個马勺脸谱送入衙中,其中一张彩色背景下的大熊猫格外娇憨,想来柯喜、柯大有叔侄定然喜欢。
“录事参军,以我个人名义,找绘制马勺脸谱的人,多绘几张食铁兽的图,还是要这娇憨的风格,我拿回去哄娃儿。”
柯斜仔细交代。
这种事必须说清楚,要不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到时候满衙堆着画食铁兽的马勺脸谱,就真的不好看了。
杨当头叹气:“别提了,这是老胡头他妹娃子画的,妹娃子正被老胡头训斥得掉金豆豆哩。”
柯斜诧异了:“这不画得挺可爱的么?”
杨当头带着换了常服的柯斜,走出州衙头门,于照壁处唤了两名团结兵跟随,拐了几个弯,走入一个偏僻的宅院前。
“让你画食铁兽!要不是看在元日的份上,抽不死你!”沙哑的声音低沉地咆哮。
“可是,阿耶,我就喜欢画圆滚滚啊!”娇嫩的声音带着点哭腔。
“胡闹!马勺脸谱画诸神,是为镇邪!”
杨当头扣起了门环,面容苍老、手上满是茧子的老胡头开了门,见到杨当头,本来就不太直的腰佝得更厉害,笨拙地叉手见礼。
“小人老胡头,见过二位官人,不知是小人哪里做得不对,请官人海涵。”
这是标准的草民反应,见到官人总是本能地觉得没啥好事。
杨当头笑道:“老胡头,使君看上你家妹娃子……”
老胡头直起腰板,眼冒怒火:“不行!”
柯斜都无语了,这二位的交流还真神奇。
翻手拿出画了食铁兽的马勺脸谱,柯斜开口:“我要的是这样的马勺脸谱,听懂了吗?”
老胡头的腰渐渐佝了下去,眼中敌意尽除,打开大门请柯斜与杨当头进宅院。
院子里,面容并不出众、却带着些许灵动的中女擦了把眼泪,好奇地打量着柯斜。
严格地说,有些失礼了。
柯斜掏出马勺脸谱,看向中女:“你画的?”
老胡头瞪了中女一眼,中女才生疏地福了一下:“民女胡礼晶见过官人,这脸谱确实是民女兴致所致而画。”
柯斜轻轻点头:“这么一个马勺脸谱,得卖多少钱?”
胡礼晶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二十文?”
老胡头扬起了大巴掌,胡礼晶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十文。”
柯斜从褡裢里取出一百文钱,排到了院中的石桌上:“本官要十个形态各异的食铁兽马勺脸谱。”
胡礼晶蹦了一下,一个个数着开元通宝,笑容洋溢在年轻的脸上:“阿耶,我的脸谱有官人欣赏喽!”
老胡头满眼疑惑地询问:“敢问使君,要小女这胡闹的画作有什么用?又不能辟邪。”
柯斜忍不住暗暗吐槽,说得好像你画的就真的能辟邪似的。
论辟邪,啥能比得过辟邪剑法?
庄重,要庄重,使君的风度是不能丢的。
“这么说吧,在凤州本土制马勺脸谱出售,只有按你老胡头说的描神像才行,因为这就是凤州的特性。”
“可本官家在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