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时间,四个县的损失报了上来,受灾程度各有不同。
黄花县因为在上游、两当县因为地势与人口的原因,损失相对低一些,重点受灾区域是河池县与梁泉县。
司仓参军萧余典的脸垮了,一点笑容都见不到。
这烂怂天气,就不能等刈麦之后再下雨吗?
整个凤州,死亡、失踪人口也就十七個,损毁的麦田、冲走的牛马猪鸡数量略大,今年的日子不好过咧!
百姓受灾,租庸调得按相应比例减免,州衙怕得勒紧裤腰带咯!
受灾减产达四成,免租,也就是每个成丁免交粟二石。
二石粮约一百二十斤,大致相当于一个成丁四个月的口粮。
百姓熬一熬,大致是能熬过去的,可凤州的钱粮怎么办?
州衙、团结兵,仅仅日常消耗就是一个大数字!
河池县录事与梁泉丞贺兰楚石禀报完损失,在萧余典骂骂咧咧的声音中退下。
“这日子没法过了!”萧余典重重地将文牒砸到案头上,气息如牛。
照今年这收成,别说是义仓没法收,就连正仓都难维持凤州运转。
要不是去年柯斜收缴了沙金矿,怕今年州衙得每人发放一个碗、学一段散花乐。
柯斜踱进仓曹寮房,气定神闲地坐下:“暴躁了不是?该免租就免,不足部分,从矿产这头想法。”
萧余典正火大,闻言立即抵触:“沙金产量有限,铜、铁数量也不大,铅矿虽有,品位、开采难度、税赋,我们跟其他州比没有优势,怎么做?”
凤州的人力、财力、技艺是有限的,不可能将所有矿产都攥在手中开采。
何况,很多山头的难度还不是采矿,是没有道路!
一些山势险峻的地方,采了矿都没法靠人挑马驮运送,得立绞盘用钢索运输,成本就大了。
踌躇满志的司法参军公西赞名回衙,闻声踱了过来:“所以咯,这事才归法曹管,不归你仓曹管。”
一个收租的,懂什么矿啊!
萧余典骂道:“滚回去修你的河堤!”
公西赞名娴熟地给自己倒了碗茶汤,得意地开口:“故道河堤修缮完毕,还经过了暴雨、大水的考验,别驾验收通过了。”
强仲豹验收河堤,要求高得很,有几个细节不到位的地方生生被他骂到返工。
公西赞名后来才知道,强仲豹的庄子也在故道河畔,溃堤的话,他的庄子首当其冲。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别驾对这一块格外上心,原来关系到切身利益了嘛。
柯斜饮了口茶汤:“这一次,法曹上下干得不错。”
在这关键时节,河堤坚挺不溃就是最大的功劳,哪一段崩塌都会让凤州雪上加霜的,柯斜自然不吝惜表彰一下。
“治中,凤州灾情、应对、功过,如实呈报朝廷,本官会署名。”
倒不是柯斜躲懒,文嘉陵执掌具体事务,有些细节比柯斜清楚得多,他来写更合适。
“你们两个等会儿到二堂,跟长安城来的商贾洽谈一下开采铅矿的事宜。”
“记住,税赋上不能让步,但我们可以在其他方面给予便利。还有,保持平和的姿态,别一副官爷做派。”
“补上今年凤州的亏空,可全指望人家了。”
真不是柯斜杞人忧天,士农工商,商贾的地位偏低,官员们动不动就想从商贾屁股下掏金蛋,搞得许多商贾只能挂靠权贵。
挂靠要分润好处,也得给金蛋,却好过人家把金鸡都抢了。
甚至一些官吏,官不大,胆子不小,敢把人家红红火火的产业弄垮了,只为了从鸡肚子里活取出一两个金蛋来。
民不与官斗,商贾们自然是没多少能力抵抗,但他们有脚、有嘴。
坏名声传扬开,车水马龙的地方就可能门可罗雀了。
长安城来的管事谷尚枣,据程处默说是铅粉行业龙头的重要人物,言行规矩有礼,看上去像是书香门第之后。
但涉及细节,谷尚枣就寸步不让:“官人,事情没那么干的。采矿点周边的村庄要搬离,要不然没法挖。”
除了会影响周边黎庶的生活外,采矿产生的废弃土石往哪里堆放、矿工会不会跟本地黎庶产生摩擦、庄户们会不会嫌弃尘埃噪音,这些都是问题。
甚至,一些强势的矿主在开采之前,还会刻意让矿工与庄户打上一架立威,“看错人”之类的理由频出。
打伤人赔钱?
没问题,钱他们有的是,只求打一场后,能够顺顺利利做事。
柯斜点头:“搬。”
也就是前朝末年人口大幅减少,造成大唐各地普遍存在地广人稀的现象,易地安置不是难事。
说什么故土难离,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官府的意志?
安置产生的花销,相对来说是个小数目,倒不用拉扯,不值一提。
“那路太窄,必须拓宽,否则我们没法运铅矿出去。”谷尚枣狮子大开口。
“没钱。”萧余典面无表情地堵死了这口子。
想啥玩意,还要凤州出钱修路,有钱不早就自己修路、自己采铅矿了吗?
谷尚枣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