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乡试放榜之日。
辰时末刻,日头初上三竿,早九点左右。
棂星门外,三声炮响,主考大人在众官簇拥下,从贡院内走出。
程羽立在棂星门之上,俯瞰着脚下芸芸众学子,庄怀瑾与于文沛也挤在人群靠后部分。
原来,与前世科举张榜通告不同的是,大梁朝本着鼓励天下士子勤学奋进,乡试取中者的名姓并不会直接张榜宣示让考生自行观看,而是主考在结果出来后当众揭名宣榜。
棂星门内汇聚了数千秀才,前后拥挤不动,兵丁们手执兵刃维持秩序,时不时还需驱赶棂星门外的士子亲属等闲杂人员。
“门开了门开了,主考大人出来了。”
“亦不知今年三甲会花落谁家?”
“噫!这位兄台还有意于三甲乎?”
“不敢当不敢当,作聊资尔。”
“唉,此科总归不会是有我了,不怕诸位笑话,我那号舍邻近厕桶,整日里熏得鄙人头晕脑胀,胡写一通。”
“嘘嘘!噤声,主考大人上台了,要揭榜了。”
随着主考大人立在台上,台下来了一群兵丁,分成三层拱卫着高台。
秀才们纷纷伸头张望,后排的更是如潮水般向前拥挤,生怕听错或是漏听,好似能向前多挤一分,就会多出一分机会中榜。
三层兵丁如三道堤坝一般抵住汹涌人潮,但饶是如此,依然都被向后推到高台脚下。
主考待人群喧闹声止,当先朗声宣读道,今科乾江府城春闱乡试,共取中一百零二人。
台下数千秀才顿时喜者寡,愁着众。
然而更多的是忐忑。
此时两位下属官员上台,各抱着一大摞试卷,放在文书案上,按照从后至前的次序,一个当众揭开糊名,一个朗声宣布。
成千上万人的棂星门前,鸦雀无声。
“第一百零二名,青川县城于正,字文沛。”
“啊?我中了?中了中了中了!”
人海中一个角落里响起了欢呼声,但仅过几息之间,就被旁边几位书生纷纷按住,其中一位捂住他嘴道:
“噤声!听不到大人宣告矣!”
于文沛完全没听到庄怀瑾的恭贺声,失魂落魄地挤出人群,仰面躺倒在墙根儿角落空地。
中了……
“第九十八名,遂远县刘成,字怀德。”
“第七十二名,青阳县李费,字清远。”
“第五十七名……”
“第三十二名……”
随着台上官员每念出一个名字,茫茫人海中就有如水面滴入一个小水滴,顿时引起一阵小小骚动,继而又被周围秀才们弹压下去。
名次越念越靠前,场中也随之越来越寂静压抑。
直到念到三甲时,口干舌燥的下属官员退后,主考和副考大人来到书案前。
最后三人须由主考亲自宣告。
“经魁第三名,乾江府城,马唯,字浩宁。”
“唔……”
人群中顿时晕过去一位,又是一阵小小骚动,惹得台上众位官员也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精神压力太大。
其实熬到此时,绝大多数人已经心灰意冷,只在心底里残存着最后一丝期盼,期盼着奇迹能够最终出现。
可一旦这最后一丝奇迹当真迎面砸来,又有几人能承受得住?
主考大人拿起排在倒数第二位的卷子,撕开糊名,看一眼台下忐忑众人,朗声道:
“亚元第二名,清江县段乾,字钱清。”
副考和其他官员看完了第三名的糗相,在旁边等着看下方新科亚元会出何丑态,一个个偷眼向下方观瞧。
只见人群正中一人哈哈一笑,拱手冲周边几人一礼,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
嘿!这厮……
台上众位官员脸上皆有失望之色,却都暗中记下这人名姓籍贯,以后有机会当结交一番。
主考大人清一清喉咙,拿起书案上最后一份糊名卷,也是他心中最没有悬念的一份。
此时在贡院对面的二层客栈上,钱林泓立在一扇窗前,他身后是头伤初愈,已经披红挂彩,在客栈里优哉游哉,等候好消息的钱如玉。
“终于到了公布解元了,玉儿,此次高中后,为父就将你与知府大人家庶女的婚事说定。”
“噫?不是知府家庶侄女吗?”
钱如玉隐隐觉得不对,皱眉问道。
“我儿乃当今解元,他知府怎可用一旁系侄女,还是庶出来的搪塞?”
钱如玉闻听当即心中有些不快,知府家庶女,难保是知府哪个得宠的小妾所出。
对方母家势重,以后恐怕再不能似以前那般肆意玩耍了。
此时钱如玉无比怀念他那位书童青哥儿。
主考大人轻轻撕开写有超一等的试卷封头,拿起试卷,台下所有人一眨不眨盯着主考的一举一动。
而台上诸位大人中,十之三四却都已知道今科解元花落谁家了。
主考大人展开试卷,如走过场一般一气呵成念道:
“嘉瑞二十六年春,乾江府乡试超一等第一名,青川县城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