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嬉戏玩耍的总角顽童们时不常抬头看看那些色泽诱人的美味,不经意间口水已流了下来,越发盼着除夕大年夜的来到。
大街小巷年味儿也升腾起来,来自大虞二十四道乃至北蛮、西乾、南昭各国的年货也摆在店里或者路边,令过往行人侧目驻足,盘算着腰里的钱袋子能否撑得住。
富贵之家年货成车成车的运进府邸,小门小户精打细算也总要置办些吃食物件,而贫苦人家的男人腰杆子又弯了几分。
同样的年有着不同的意义。
富贵人的年叫春节。
穷苦人的年叫年关,过年如同过难关。
卫小刀当然有钱,哪怕铁旗门不复存在,卫帮主的私产也十辈子花不尽。
可他也在过难关。
一大早,卫小刀就站在芳菲楼的顶楼大玻璃窗前凝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四品武道高手的视力让他哪怕身在六楼,也能看出行人们匆忙脚步中带着对即将到来的过年期盼。
他淡淡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年怕是难过了。
堂堂卫小刀何曾把这些平头百姓放在过眼里,可如今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心底却升起一种羡慕。
平平淡淡未必不幸福。
风云叱咤总有一天要还回去。
四天前,风云楼的攻势骤然猛烈起来,天蓬、天任、天冲、天辅、天英,五卫城里铁旗门产业全被占了去,赌坊、青楼、当铺、酒楼换了主人,房契虽还在手里握着也几乎等同于一摞废纸。
这种事还能打官司吗。
铁旗门执行谷神溪“全面收缩”命令,当然就算不执行如今帮众们也毫无战意。
甚至风云楼的人站在门口,管事就捧着账本交出去,带着帮众安安静静离去;店里雇工照常招呼客人,连椅子都不摔一个就换了主人。
如同换岗接收一般,风云楼的人连朴刀也不用出鞘。
卫小刀轻轻跺了跺脚,脚下来自西域大乾国的手工精美地毯只荡起一层及不可见的轻尘。
这座天心城里最高档的芳菲楼不知何时也要变成风云楼的产业了,姑娘们流血流汗才换来的银子也要大半落入了风云楼的钱袋里。
心疼吗?
心疼。
可更多是快意。
他更希望风云楼能快点接受铁旗门所有产业,把所有赚钱的毛拔的一根不剩。
那样,东方大都督会是怎样的愤怒脸?
他知道五军都督府在忍,可忍字头上这把刀扎进心里的滋味可不好受。
卫小刀想想就高兴。
但不够。
这点快乐在三十几年来堆积起的恨意面前依然太单薄了些。
从前他能想到让那人痛苦的方式,但不敢做。
顾淮做到了。
或许,偷偷的补一刀能让顾淮做的更好,那样就更快乐了。
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卫小刀没有回头,等程师爷来到身旁念着呈报也依然望着窗外。
“昨日风云楼在翠微居动手,细雨阁两位大宗师被刺杀,各分堂十二名四品五品高手战死。”
程师爷低声念着,“镇抚司缇骑以涉嫌谋财害命的罪名抓走了细雨阁几十人,满城搜捕帮主关损。”
不由叹了口气,“帮主,顾淮到底要干什么?”
在程师爷看来顾淮已捞的足够多了,手中一杆风云枪捅的铁旗破破烂烂,如今同时要拆了细雨阁。
目前未对金风亭和不弃盟下手看来也是早晚的事。
五军都督府好歹还挣扎了一下,但被顾淮一手霹雳手段破解,可细雨阁背后的非常观和国师府连个屁也不敢放,任由镇抚司一刀一刀的宰割。
经营百年的偌大产业就这么放手了?
谁能舍得。
“帮主?”
程师爷等了半天也不见卫小刀动一下,无奈再次轻唤一声。
听到低低一声笑。
“我还算个帮主?”卫小刀回过身,赤裸精壮的上身长长刀疤拧成大蜈蚣,却自失一笑,“好吧,还算。”
程师爷默然无言。
身为邱府幕僚,夹在卫小刀和邱大人之间的滋味很难受。
“顾淮想干什么?”
卫小刀薄薄嘴唇勾起笑意,“他在逼着各条狗子背后的主人摊牌,快刀斩乱麻,以最快速度肃清京城地下,给陛下交上一份完美奏折。”
微微点头,“此人又狠又稳,以蛮不讲理之势直捣黄龙,若是带兵也是把好手,今后谁再骂‘顾小丑’就是打自己的脸。”
这一点程师爷也看出来了,只是……
他思索着道:“此子计划有致命弱点。”
“对,风云楼。”卫小刀坐在窗边茶几旁,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缇骑抓人不伤筋骨,江湖事、江湖了,打掉风云楼,顾淮束手无策。”
程师爷小眼睛眯起。
缇骑抓人不伤筋骨是因为只要后台不倒,帮主、堂主、管事抓多少也没用,后台一挥手就换一批。
只要没有实证证明大人物们与江湖帮派有关联,镇抚司至多是泄愤,等这一口气泄了,堂口产业再抢回来就是了。
江湖事、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