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那几十亩地是你的?”
张永其实跟别的太监不太一样,别的太监都是身材瘦弱,长相清秀,嗓音很细,张永就好像是没切过似的,身材异常魁梧,声音也跟正常成年男人的声音差不多,而且他的武艺高超,弓马娴熟,朱厚照叫他壮士张。
“张提督,正是在下的,这是我持有的地契,请公公一观。”
张永接过二十多张地契,拿在手中甩了甩,轻蔑地问道:“你就不怕我给地契撕了?”
他说这话是有缘由的,明朝的地契分为一式两份,正式的红契是在县衙有存根的,而且是以县衙的存根为准,而现在张永知道他面前的地契是白契,只有这些,撕了就没有了。
所谓白契,乃是民间百姓们未通过县衙留存加盖印玺的地契。
白契订立之后,由官府为其办理过户过税的手续,之后在白契上粘贴由官方排版统一印刷的契尾,和加盖县衙大印,这就是从白契变成了红契。
这个地契在未变成红契之前,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但是只要白契缴纳过户需要的税之后,直接摇身一变就成了红契,所以白契和红契的差别只在这留存和交税上面,其余的地方都一样。
“张提督想撕就撕好了,在下绝无二话,这地就当是我赵家投献给张提督的。”
张永笑了笑,仔细的盯着赵瑜的脸,半晌这才认真的低头看向这张地契。
这些地契倒是不似作假,上面的墨迹也有年头了,确实写了周围的这几十亩地归于赵家所有,只不过这些地契都是白契,所以之前张永他们去县衙看地契,发现这里是无主的荒地。
张永面色沉重地将地契放下,问道:“这些地契你是从哪里来的?”
赵瑜回答道:“这些地契可是有些年头了,是从家父那里传下来的,在下还记得应该是成化末,当时通州遇到了旱灾,这些地的住户没有粮食,变卖了家产就离开了通州,当时家父就从他们手中接手了,当时可是给了不少粮食和银子。”
“哼,好一个良善人家啊!”
赵瑜意外的说道:“张提督也知道我家的名号?”
张永轻蔑地说道:“这种事情,我见的多了,无非是你仗着是本地乡绅,不但不在灾年帮助乡里,还通过这种低价的手段侵吞了这些乡民的土地!”
赵瑜沉默了一会,说道:“张提督,我承认家父当年是有些不择手段,但是我们也从来没有强买强卖,而且当年给的粮食和银子,也是从来没有的高价,我们错了吗?”
张永被赵瑜的一番话说的沉默了,张永知道他说的是对的,赵家没有强买强卖还愿意出高价,就已经算是有良心了。
赵瑜接着说道:“而且这些年来,我家购置的土地也没有很多,这么多年也就提督面前的这些了,其余的都是借粮食而已。”
张永斜着眼睛看着赵瑜问道:“那你家借粮食是多少利啊?”
“不多,也就是三分利。”
张永更加沉默了,确实这根本就不高,有的乡绅遇到这旱灾的年头,能出五分利,甚至是七分,番着番的高利。
不过要说这赵家有良心吗,确实有,不过也不是很多。
张永手指点着旁边桌子上面的地契问道:“那这地契的情况?”
赵瑜顾左右而言其他,说道:“其实韩掌柜明白这种地契是怎么回事,不如让韩掌柜给您解释一下,我先去后院看看,您二位今日可得好好品尝一下我们家的厨师。”
韩仁已经明白怎么回事,拱了拱手,看着赵瑜走出大堂。
张永就厌烦这打哑谜的劲,自己的脑子本来就不好使,而且谁有功夫跟你玩猜谜啊。
韩仁上前小声地说道:“提督,他们赵家持有白契其实是为了不交税。”
“那过户的税钱能有多少?”
张永很疑惑,这点税钱还犯得上不交吗?
“不是这个税钱,是……”
“是什么你说啊,怎么吞吞吐吐的?”
韩仁解释着说道:“如果这片地在县衙那里属于是荒地,那么这些地就算种出了粮食,也不用交税,所以只要赵家不去县衙过户,这些地就还是属于荒地,那么他们家就不用给这些地纳税了。”
张永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盲点,说道:“那不对啊,赵家是在别人的手中买来的,这地在当时应该是红契,县衙应该有存根啊,现在怎么变成荒地了?”
韩仁两手一摊,你问我,我去问谁啊。
“那就不清楚了,谁知道当时的县老爷是怎么弄的呢?”
张永皱着眉头,果然还是这帮文人黑啊,不甘心地说道:“那咱们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只能从他手里买过来?”
“小人认为没有什么办法了。”韩仁表示自己真没有办法了。
张永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可以用偷税的名义将他们抓捕啊,我这就去叫都察营的人来!”
“哎呦喂我的提督啊,这可不行啊,这咱们没有证据啊。”
“怎么没有,刚才不是……”
张永也琢磨过来了,赵瑜根本就没有承认自己偷税,只是说了这地契的来历,这方面根本就不是他们偷税漏税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