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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干啥捏,咋没来送宝宝?”
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小乐乐坐在马车蹿下跳,被老妈一把按住,“听话!乖乖坐好!”
“老登有病了,吃药呢!”张子义赶着枣红马,慢悠悠往纳河农场晃悠,“你们俩过年放假就回来,可别像别的知青,拍拍屁股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叔放心吧,念完书我就回来了。”
“回来干啥,穷乡僻壤的,要啥没啥,你们俩就在城里好好扑腾吧,等将来有钱了,我和老登也去京城逛逛,开开眼,见见大城市是啥样式的。”
张子义擤了下鼻涕,眼睛呆呆的看着黑漆漆的柏油路面,日子过得真快啊!
一晃八年了!
建平来的时候是我赶马车接过来的,现在又是我赶马车给送走的……
真……真的这个心里太难受……
唉!
钱慧看着飞速掠到身后的山山水水,又想起自己下乡的时候,为了摆脱自己那个乱糟糟的家,也为了能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她义无反顾选择了投身到大兴安岭中,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弥补自己在成分的缺失。
自打来到这,她就喜欢了这里,美丽的大兴安岭,我的第二个家!
这里的夏天是那么凉爽,冬天是那么严,就连风中吹来的每一片雪花,都透着强横霸道的气息!
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座山,都留下了她的印迹,在这里她找到了自己的爱情,也完成了生命的延续,有了两个可爱的宝宝。
看着秋收后一片萧索的稻田,她又想起当年轰轰烈烈的农田基建大会战,成千万人靠着肩扛手提,硬是截断了流淌几千几万年的咕噜河,凭借双手修建起了一大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让高山低头、叫河水让路!
再见了我的第二故乡,再见了这片蛮荒的世界,我还会回来的!
这里有我的家,有我的爱情,也会有属于我的事业!
“叔,我家那院房子……”
“你就放心吧,有我和你婶子帮忙照看着!”
张子义不经意提起衣角擦擦眼泪,“你们时不时也回来看看,你叔我今年也六十了……”
他使劲吸了口气,说不下去了。
“叔你放心,我指定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老张使劲咳嗽一声,“今天风咋这么大,把眼睛迷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都轻轻叹了口气。
斯人已去,小小的院落这下彻底安静下来,老猫躺在炕头,忽然听到外边传来梆的一声,还以为是小主人回来了,急忙站起身往外瞅。
可什么都没看见!
老猫摇摇尾巴,又躺了下来,枕着前腿,怅然若失。
海东青飞回来了,落在房顶天线,滴滴的叫,叫了好久也不见主人的影子,疯了似的冲到玻璃窗前,用头撞击着厚重的玻璃,想要冲进屋子里去找主人……
“这鸟……傻啦吧唧……”
老曹叼着烟袋走进院子,将海东青抱起来,揉揉的头,海东青使劲梗着脖子,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好好好,进屋看看,他们小两口考大学去京城念书了,回不来了,说你还不信,这个犟种……”
刚进屋,海东青挣脱老头的怀抱,绕着屋子一圈圈的转,飞进每一间屋子,四处寻找主人,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悲鸣!
主人!
主人在哪?
鸟子找不到你了!
看到这一幕,老曹终于按捺不住,蹲在地呜呜哭了起来。
“这就是京城啊!好破!”
两天后,一家四口已经站在京城火车站前,三月的阳光洒在他们身,晃得孙建平一时睁不开眼睛。
久违了京城!
我又回来了!
“走得太匆忙,都没见海东青一面,可怜的……”孙建平拎着包袱,想起自己的“逆子”,心里就老大不舒服。
至今还没带去山里打一回猎呢!
钱慧看着眼前这一切,微微蹙起眉头,背起已经睡着的儿子,拉着女儿的手,一步步行走在宽阔的大街。
公交站台,早已排开长长的大队,每个人脸都写满了沧桑,不用问几乎都是前来报到入学的。
“同志,你们也是来学的吗?”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主动和孙建平打招呼,孙建平嗯了一声,“我们两口子是在大兴安岭下乡插队的,刚回来。”
眼镜仔这才注意到人家还带着孩子!
“我啊,我在宝塔山下熬了七年!”他有些自嘲的笑笑,“从身体到心灵都受到了锻炼。”
“哈哈!”
孙建平笑了一声,脑海里又浮现起二马架的乡亲们!
多好的亲人们啊!
“我是民族大学的,你们是……”
“燕大。”孙建平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眼镜仔顿时愣住,仔仔细细瞅了瞅他,露出一丝笑容,“厉害厉害了,燕大我是望尘莫及了!”
“一般吧!”
客车来了,孙建平一把抱起女儿,冲钱慧招招手,了车。
眼镜仔还想问点啥,人家一家四口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