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康翁主已经走了,谦贵嫔也在偏殿熬药,不知什么时候起,颐宁宫的内殿,就只剩下了太后、陵容和竹息姑姑。
而竹息,一向是人如其名,默默无息的。
“瑶妃平日里,打扮地也太素净了些。”
太后亲自将青玉凤钗,稳稳地簪在了陵容的头上,而后细细打量道:“这样才好,有几分年轻孩子的活泼气。哀家记得,昌嫔那孩子,只比你小一岁?”
陵容推辞之后,不得不接受了。她对太后的意思,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臣妾多谢娘娘厚爱,只是臣妾样貌平平无奇,恐怕辜负了。”
“昌嫔貌美出身高贵,又怀有皇嗣,虽然只比臣妾小一岁,却是臣妾不及的。”
见陵容不上钩,太后开始加大砝码:“宫里看出身,也看资历、品行。你如今已是妃位,就算昌嫔生下皇子,任凭皇帝多么喜爱,也越不过你去啊。”
陵容心里有些打鼓,太后不喜欢宠妃之间亲厚交好,因此陵容才没有与昌嫔、庆贵人等亲近,就连温文无害的文贵人,陵容都加着小心。
本以为,这样就能令太后放心,谁知道晋康翁主实在太没数了,加之昌嫔这一胎人人都传是个皇子,为了朱家的未来,为了予漓嫡长子的名分,太后居然话里话外劝着陵容与胡蕴蓉争锋!
陵容加着小心,继续道:“臣妾胸无大志,侥幸诞下宝哥儿,已是祖宗垂帘。”
“昌嫔妹妹生的貌美,家世又好,陛下又爱重她,臣妾虽然羡慕,却没有嫉妒。”
“只盼着宫中平安祥乐,这样太后也高兴不是?”
太后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本以为端妃、敬妃是老了心肠的,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地,也这么看的开。”
陵容忙在眼中蓄了眼泪,哽咽着说 :“君恩无定,臣妾只有守好本心,方不负娘娘的疼爱与教导。”
太后听了,眼中倏地精光一闪:“端妃、敬妃,在养育帝姬之余,还帮着皇后处理宫务,也算有个事情做了。”
“你虽然年轻,可是就凭当年救下温宜、后来生下宝哥儿两件事,迟早是三妃之首。你若觉得委屈,哀家去同皇后说,叫你也去学着理会宫务去。”
太后一双混浊而美丽的老眼看过来,她虽然经年见风流泪,但是眼中的精光,仿佛让陵容看到了当年的隐忍蛰伏的琳妃。
陵容道:“臣妾没念过几本书,也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罢了,怎么敢在皇后和端妃、敬妃面前卖弄呢?”
“在这臣妾生性惫懒,若是去做那劳什子宫务,又怎么有时间来向娘娘讨茶喝?”
太后似乎还有几分不放心,正好此时,谦贵嫔进来送药了。
她飘渺而淡薄的云蓝色衣摆飘过陵容的眼前,竟是来得这样巧。
太后日日里的汤药是离不了的,阖宫里煎药的,都不如谦贵嫔。只有她煎出来的药,颜色、味道、火候都刚刚好,因此太后十分喜爱,而钱贵嫔端来的药,太后也是片刻不敢耽搁。
经这么一打岔,太后也接不上方才的话了。陵容正是进不得、退不得的时候,谦贵嫔却是难得开口了。
“瑶妃娘娘,这样好的海天霞锦,也只有你能穿得了。”
海天霞锦,是古名。在前世,这样的颜色叫橘粉,陵容肌肤透白,穿上这样的颜色,反而显得温柔婉约。
太后听了,也细细看起来,眉头却是松了。
“确实好,这样的眼色衬你。”
“不过这料子,也是前年赐下的了,怎么你如今才穿?”
陵容细细答道:“臣妾衣裳不少,况且也没什么需要添置的,今年瞧着春光不错,才做了衣裳。”
后宫的女人,一生都离不开衣裳首饰。
得意时,尽管去穿红着绿,尽管去簪金戴玉。
失意时,自然也就穿得淡淡颜色,落饰低调了。
谦贵嫔一定是有心帮自己的。
她察觉到太后与陵容之间暗潮涌动,于是便捏准了送药的时机。而后用一句问话,将太后对陵容的顾虑通通指向了 一件事。
那就是一个穿着去年衣料的妃子,绝不会生出什么不必的野心!
这样一件衣服,简直比陵容说多少好话,磕多少头都管用!
她特意穿了来给太后看,而谦贵嫔就正好一句话给了自己表现的机会。
太后用过了药,就渐渐发困,于是也不强留陵容。
陵容却还记得自己头上的青玉凤簪,这原是太后叫自己与昌嫔打擂台的“彩头”,如今陵容坚决不上场,这个彩头,自然不能要了。
“娘娘,此物金贵,臣妾不敢受。”
太后对于陵容的小心翼翼有几分不耐烦,却忘了她当年也是这般无二。
太后声音已经发懒了:“既是赐了你,那就是你的了。”
陵容称诺。
又看向谦贵嫔:“方才贵嫔一眼认出本宫的衣料,想必是十分喜欢,本宫还有一匹未曾裁剪,不如给贵嫔送去?”
谦贵嫔看了一眼太后,见太后点头,才说:“既如此,臣妾多谢娘娘。”说着,就要去送送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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