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自问有几分识人的本事,就连水牌,也用上了新刻的豆玉如意牌,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玉料,但也总是个意思。
包间很是宽阔,推窗而望,可见下方热闹的街市,再往远处,则是茫茫不见边际的黄沙。
崔云渡和郑遇年以予鸿为尊,叫他先点,予鸿却念着小舅舅千里奔袭,叫安陵宽先点。
安陵宽左看右看,却说:“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何必如此多礼?”
“予鸿,没有你,我们就聚不到一起,所以还是你先点。”
“至于剩下的我们嘛,以年龄论,幼者为先,如何?”
予鸿点点头,对自己这位小舅舅更是佩服了几分。
几个人也不张扬,点了几道特色菜肴便罢。
予鸿召身边跟着的小钱子过来,吩咐外边守卫的人,先分作两批,一批吃饭休息,一批继续戍守门口,如此交替。
又把小钱子支出去,不叫他在旁伺候,几个半大孩子,自己动手吃起来,还悄悄叫了当地极为出名的青田酒。
几人只是好奇,却不知道这是有名的烈酒。几个半大孩子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只有自幼习武的崔云渡和已经正经喝过酒的安陵宽,能饮上一二口。
不过代价却是满面通红。
予鸿连忙叫人去上蜜酒来,几个人不甘不愿地用着蜜酒,吃完了这顿饭。
席上四人谈天说地,天南地北,无所不说。
从学堂的先生,到休沐的玩乐,从出京一路的风光,到对朝局政事的见解。
安陵宽最是年长,虽然为人飞扬跳脱,可是看事却十分全面很有安陵宇的风范;崔云渡次之,他自幼习武,小小年纪已经练了一身硬疙瘩,平日寡言少语,若是开口,必定一针见血。
予鸿再次,他话也不是很多,往往抛出一个问题,叫大家谈谈个自己的见解,与安陵宽的周全和崔云渡的尖锐相比,予鸿的想法着眼点更高,往往能看到问题的关键。就像看病,一眼便看到病灶所在,可是他耐心又极好,游刃有余地将别人引入他的彀中。
郑遇年最是年幼,比予鸿还小几个月,他的话又多又密,平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到了关键时候,出的鬼主意一个比一个邪气,偏偏还能歪打正着。
崔云渡衷心评价:郑祭酒执天下牛耳,桃李门生无数,然一生英明,皆毁于此子之邪说。
气得郑遇年就要拿酒灌他,安陵宽看热闹不嫌事大,直呼:“好小子,让我看看你的好武艺!”
郑遇年能有几分武艺?
于是又调转枪头,去灌安陵宽,安陵宽又去灌予鸿,予鸿自然不会放过崔云渡,四个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吃了快两个时辰。
直到梅香带着人找来,几个小子才理了理衣裳,跟着梅香乖乖回去了。
梅香不放心几个孩子喝酒,也不放心外面的酒菜是否干净,连忙召了卫临来瞧。
卫临的医术自然不用说,仔细诊视一番说:“殿下和几位小公子身子还算强健,一点蜜水酒不算什么,睡一觉就好了。”
“太白楼的酒菜还算可以,况且”,卫临瞧了一眼梅香焦急的面庞,忍不住解释道:“况且跟随他们的小钱子和师傅都是仔细的人,方才我进来时,小钱子还说,是他们轮流盯着后厨做出来的。”
“从后厨到雅间,一眼未曾错过。”
梅香听了,这才稍稍放心。
这一次出宫前,淑妃娘娘特意吩咐过,予鸿身边,宫女以她为首,照顾予鸿他们的起居,太监以小钱子为首,跟随予鸿的在外行走、通传汇报。
这天大的责任压在自己身上,梅香这几个月来几乎没睡过一次囫囵觉,她总害怕,或许是沙匪冲入军营,或许是皇后的人来暗杀予鸿,无论哪一种情况,她都不允许发生。
每日里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不知不觉,梅香瘦了一圈。
卫临看在眼里,心中莫名有几分着急。
个宝哥儿几个人开了安神醒酒的汤药之后,便不顾梅香的拒绝,拉着她的手诊脉。
梅香自从被卫临“当面拒绝”后,这六、七年就一直避着他。本以为自己的心对他已经很硬、很冷漠了,可是一见到卫临俯身摆弄草药的身影,一闻到那独有的清冷药香,梅香就似乎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女孩。
梅香一个分神,就已经叫卫临搭上了腕子,她条件反射就想躲,可是卫临却执意要仔细瞧瞧她的脉,二人正拉扯的时候,方知我闯了进来。
一见二人手搭手的样子,方知我老脸一红,赶忙退了出去。
一边退,一边还暗自祷告:“阿弥陀佛,非礼勿视,两位施主,小僧可不是故意的。”
梅香简直羞红了脸,强忍着羞意,叫卫临出去。
见他还愣在原地,自己只好出去了。
等到卫临收拾了药箱,梅香才又折返——这几个小贵人身边,离了人可不行。
梅香守到傍晚,知节便带着食盒来换班了,梅香细细嘱咐了一些,才回去休息。
出账时,又交代了守帐的弟弟小顺子多注意些,才打着哈欠回去了。
路过卫临的营帐时,却看见他的灯还没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