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却道明了一切。
杨皇后用带血的手指捂住了脸颊,也遮住了眼底掩饰不住的脆弱。
自己早就成为弃子了。
陛下一直在明里暗里地打压世家,当年的王谢两家何等煊赫,最后还不是风流云散。
父亲若是不想让杨家步上崔家和李家的后尘,只能另投明主,靠着从龙之功将杨家的富贵延续下去。
自己这个女儿,从来都是棋子。
可是,杨皇后必须承认,哪怕是弃子,杨家仍旧没有把自己从棋盘上剔除,是该感谢还是怨恨?
就如同以往一样,杨皇后根本分辨不清。
她踉跄地站起身。
“母后,我要出宫,请母后恩准。”
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也许余生,自己再也无法触碰到家门了。
“哀家允了,皇帝那里,哀家会帮你求情的。”
太后吩咐皇后身边的女官:“照顾好皇后,若是皇后玉体有损,哀家唯你们是问!”
永昌宫。
沈云绾喝了安胎药,被临时安置在殿内的软榻上。
宫人搬来的屏风隔断了沈云绾的视线,让沈云绾无从窥见皇帝的神情。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仅从殿中死寂一般的气氛里,沈云绾便能猜测到皇帝的心情了。
承恩公不仅有着皇后生父的身份,还是弘农杨氏的家主,他的死,可不像御史台的那两个御史,就算激起一点水花,也迅速回归于无痕!
承恩公的死,注定会为表面上一派平静的京城掀起惊涛骇浪!而群臣关于太子监国的呼声也将势不可当!
若仅仅是御史台,仅仅是文臣们,或许皇帝还能靠着权利来镇压,但若是满朝文武再加上宗室和民意,就是一国之君也难以抗衡!
沈云绾压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声叹息,一双明眸如同覆着雾霭一般,让伺候她的宫人们无从窥探这位太子妃的想法。
承恩公之死会是谁的手笔呢?
除了萧夜珩之外。
因为沈云绾相信他不会用这种诡计。但是他门下的人呢?
就连卢晗之都有嫌疑。
虽然对方对萧夜珩忠心耿耿,但是必要的时候,为了大位,他有阳奉阴违的胆量!
当然,淮安大长公主也有嫌疑。
毕竟,她是柱国公之妻,与卫氏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卫俊峰谋反,她势必会受到牵累,为了保全自己,她连侄孙女都能下手,何况是承恩公杨家。
还有太后娘娘,这位盘踞在后宫的女人,熬死了两任皇帝,其心狠程度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自己能想到的事,杨皇后也能想到。
她会不会因为承恩公之死恨上萧夜珩?
然而,就连杨家都站在了萧夜珩这边,她一个深宫中的妇人,哪怕贵为皇后,既无宠爱,又无权柄,又能做什么呢?
越是深想,沈云绾就越是齿冷。
这里头,杨皇后注定是受伤最深的那个人,同样,也是最无能为力的那个人。
这就是女子,出嫁前靠着父兄,出嫁后靠着丈夫和儿子,而自己手中什么都没有!
沈云绾心底泛起一股浓重的悲哀,直到外头传来问安的声音。
“儿臣参见父皇,听说太子妃动了胎气,儿臣心急之下,没有父皇旨意,就从府中赶来,希望父皇宽恕儿臣无召入宫之罪!”
皇帝打量着跪地请罪的长子。
尽管他身上衣着整齐,仪容更是挑不出一丝差错,但是额头上的薄汗却出卖了他的镇定。
皇帝嗤笑了一声。
“你的耳目倒是灵通。”
这句话看似平静,却是如同惊雷一般,若是换了旁人,早就诚惶诚恐了。
萧夜珩微垂着目光,墨眸不见一丝慌乱,仿佛听不出皇帝平静之下的暗藏杀机。
“父皇,是皇祖母派人告诉儿臣的。难道太子妃受惊动了胎气,儿臣这个做丈夫的不该知道吗?”
萧夜珩后面的话更是大胆。
“父皇放心,儿臣不会刺探禁中。”
“笑话,朕是天子,难道会害怕吗?”
皇帝冷笑了一声。
哪怕他对羽翼已丰的长子忌惮以久,可是一个君王,又怎么会承认心中的畏惧,以天子的骄傲,本不允许他低头!
“父皇说错了,怕的人从来不是父皇,而是儿臣。早年儿臣担心父皇废了儿臣后会杀了儿臣,现在儿臣更加害怕,害怕父皇的威德。”萧夜珩坦然地抬起目光。
一双墨眸沉着而冷静。
皇帝身体一僵,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就是当初自己险些杖杀了这个儿子,他也没有说过一句软话。如今,他是在求饶吗?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屏风上面,仿佛这样,就能够穿透屏风。
为了一个女子!
多么可笑!
这就是满朝文武交口称赞的贤明太子!
若说女色是自己身上的污点,难道太子就不是吗?
时隔多年,皇帝终于在狼崽子一般的长子身上找到了父子之间的相同之处。
“你是在向朕求饶吗?”
皇帝淡淡道,然而,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