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不亮,山桃就被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拖她出来的人是赵五婶和前头街上的张大娘。
这二人是村里的全福人,各家各户办喜事,有条件的,都打点了东西请她们来给闺女梳妆铺炕添喜气。
山桃困得都睁不开眼,张大娘干脆就打来一盆冰冷的井水,沾湿帕子往山桃脸上一拍,冰得山桃吱哇一声惊叫。
“你这妮子对自已的事怎么这么不上心?哪有新嫁娘出嫁这一日,像你似的睡不醒。”
山桃欲哭无泪。
昨天晚上王素芬拉着她哭了半宿,问为什么哭,王素芬翻来覆去就会那么一句话:“我苦命的妮儿啊!”
她问得多了,王素芬就照着她的后背啪啪打了好几巴掌,打得她可疼了。
“你这个死犟死犟的妮儿!你把娘害得好惨啊!趁着你还没出嫁,我得多掐你几把,叫你知道疼!你以后嫁了人,受了委屈再敢不告诉我,我就打断你的腿!”
把山桃都弄得心里发毛。
她娘可好久没骂她丧门星了,不过脾气还跟以前一样凶,最起码这掐人打人的力道一点都没比以前轻。
折腾到半夜,王素芬终于不哭了。
山桃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忽地一个激灵惊醒,睁开眼一瞧,王素芬就坐在炕边,面含忧虑地盯着她。
把山桃吓得差点厥过去,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一大片。
“娘,你干啥呀!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这么看着我干啥!怪瘆人的。”
“桃儿啊……”
才喊了一声,王素芬又开始哭,顺道还掐了山桃一把。
“你这个不听娘话的妮儿!脾气咋这么倔!非得招惹你大姐!把自已的日子过得这么苦!”
哼哼唧唧哭了一晚上,山桃刚眯上眼,就被赵五婶跟张大娘拖起来了。
“哎呦,山桃,你胳膊这是咋的了?怎么青一块紫一块?”
山桃怨念很深:“大娘,你快别问了,这是被我娘掐的。”
铜镜里,赵五婶在跟张大娘挤眉弄眼,两个人压低了声音说闲话。
“啧啧,早就听说素芬偏心眼,不待见小女儿,你瞧瞧,这临到出嫁了,她还这么狠心,把山桃打得都不成人样了。”
“可不是么,咱们一来,就把咱俩都送进山桃这屋,不让去西屋,不就是为了想让她大女儿多睡一会儿?没见过这么偏心的娘。”
山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两位说别人家的闲话,就不能小点声说吗?
她可什么都听见了。
赵五婶跟张大娘一点都不避讳,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全都是往日王素芬如何苛待山桃的事迹,听得山桃眼泪汪汪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王素芬不再喊她丧门星了呢?
好像从她重生之后,就再也没听见过王素芬骂这个字眼。
当然,凶还是一如既往地凶。
要不然也不会掐她这么狠。
赵五婶和张大娘在山桃的脸上一阵猛捣鼓,等山桃再睁眼,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大白脸,把她都给吓精神了。
“五婶,大娘,我这脸上的粉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赵五婶笑眯眯地又往山桃脸上糊了一层粉,“一会儿搽点胭脂,你就跟观音菩萨身边的玉女儿似的,好看又喜庆!”
半盒胭脂下去了,山桃两边腮帮子红得像猴子屁股。
张大娘还用口脂把山桃的小嘴唇化成了血盆大口,美其名曰,嘴大有福气,嘴大吃四方。
穿上大红嫁衣,脖子上戴着黄金璎珞镶红宝的项圈,头发被张大娘贴着头皮扎了一根大辫子,盘在了头顶,用孙时安送的桃花黄金大冠子簪了,再盖上红喜帕,这便成了。
一全套下来,山桃浑身哪哪儿都疼,偏偏还不能动,真不如前世卷着小包袱自已走去徐家自在。
扯下红喜帕,按照赵五婶和张大娘嘱咐,山桃盘腿坐在炕上,双手捧着一罐麦子,静静地等着孙时安来迎亲。
天光已经放亮,来贾家帮忙的人都到齐了,西屋才响起惊叫:“怎么没人来喊我!”
贾秀莲慌慌张张跑出来,抓住一个帮闲,就把一个包袱塞给他:“你现在就去王家庄,把这衣裳送给徐相公,快!”
帮闲冷着脸把东西推回去:“你家花钱请我来帮闲,是叫我洗菜摘菜的,我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帮你跑腿送东西的工夫,找别人去!”
气得贾秀莲直咬牙。
她赶紧抱着包袱往外跑,却被张大娘和赵五婶抓了回去。
“大喜的日子,新嫁娘可不兴在外头晃悠。”
“这都什么时候了,秀莲啊,赶紧换衣裳梳妆,一会儿徐相公就来迎亲啦!”
贾秀莲四处抓不着跑腿的人,只好扯着脖子喊山桃:“贾山桃,反正你也不用梳妆,赶紧帮我把东西送给徐相公!”
山桃翻了个白眼,贾秀莲是脑子进水了吗?
她们俩同一天出嫁,凭啥贾秀莲能梳妆,她就不用梳妆了?
她抓过喜帕,蒙在脸上,推窗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大姐。
“大姐起来得怎么这么迟?我已经梳妆好了,五婶跟大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