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驴车里蹿出一个婆子,那婆子穿的衣裳料子虽不是什么好的,却很板正干净,头发也梳得油光水亮,在脑后绾了个纂儿,用了一只铜簪子簪着。
她一露面,赛西施的嘴唇都没了血色:“赖妈妈,你怎么来了?”
被叫做赖妈妈的婆子把赛西施护在身后:“大奶奶受了委屈,该跟老爷和太太说,怎能自已挨着?这无赖是谁?他可是在欺负大奶奶?大奶奶别怕,二爷就在车上呢,有二爷给大奶奶主持公道,凭他是谁,也得跪下来给大奶奶磕头!”
“赖妈妈,我并没受欺负!”
赛西施一面拦着赖妈妈,一面朝着孙时安使眼色:“时安兄弟,等我得闲了,一定去你家跟你把账目盘算清楚,还有这肉价的事,也烦劳你再思量思量。”
“什么账目?什么肉价?”
赖妈妈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大奶奶,是不是这人欠咱们春风居的钱?老爷早就说了,大奶奶一个妇道人家,做什么生意呢?咱家这样的人家,又不是养不起大奶奶,大奶奶非要出来抛头露面,惹人笑话事小,招惹来是非事大。”
“大奶奶性子倔,老爷太太也不敢强逼着大奶奶,如今生意既然做成了,大奶奶还不如把这生意给二爷做,清清静静地在家中陪着太太说话理家,这才是咱们这样人家的做派呢!”
驴车里忽然传来嚷声:“赖妈妈,说完话了吗!我饿了半天了,我要回家吃饭!”
赖妈妈立刻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对着那驴车笑出了一脸褶子:“二爷略等一等,咱们去春风居吃,自家的生意,就得时常去瞧瞧,才放心哪。”
她拖着赛西施就上了驴车。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赛西施,在赖妈妈跟前像是一只小白兔一样,十分听话。
驴车远去,人群也渐渐散了,山桃才回过神来:“时安哥,那个老婆子是谁啊?”
孙时安蹙着眉头:“像是赛老板的婆家人。”
想想也知道,能叫赛西施大奶奶的,可不就是赛西施的婆家人么。
山桃吐了吐舌头:“她婆家人还挺不要脸。”
孙时安看了她一眼:“你又不认识赛老板的婆家,怎么就说她婆家不要脸了?”
“听那婆子说话不就能听出来了么?”
明明是赛西施自已的春风居,那婆子口口声声,叫赛西施把春风居交给二爷,这不是明抢吗?
经过了上一世,山桃对苛待媳妇的婆家没有一丝好感。
本来很厌恶赛西施,这会儿竟然有些为赛西施担心。
“她那婆家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也不知道赛老板在婆家过的是什么凄惨日子。”
孙时安摸了摸她的头:“方才还跟赛老板争得跟乌眼鸡似的,这会儿怎么又为她担心了?”
“我当然要担心她!要是她婆家都是一群蚂蟥,趴在她身上吸血,她拿不出银子还给咱们,咱们岂不是要吃亏?”
山桃一路心事重重,进了家门忽然猛地一拍手:“哎呀,时安哥,大事不妙啊!”
孙时安惊了一跳:“桃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说着就伸手来探山桃的额头。
山桃拍开他的手:“不是我不舒服,时安哥,我大舅说,他这次去辽东,赛老板是出了钱的,你说她都拿不出欠咱们的钱,又上哪儿凑钱去辽东?她该不是暗中将春风居给卖了,拿着钱要跑路了吧?”
山桃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
前世她被徐家母子压榨盘剥,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就想着要么攒些钱,卷着包袱跑了算了。
可她放心不下王素芬和瘫了的贾老太,又怕自已这一跑,给贾家抹黑。
要和离吧,徐光宗那个渣滓,竟为了自已的清誉,用王素芬跟贾老太的性命要挟她。
从那时起,山桃就明白了。
徐光宗不想背负嫌弃糟糠妻的名声,他要磨得山桃油尽灯枯,生生熬死。
亏得贾秀莲把山桃掐死了,要不然,山桃说不定还困在徐家那个虎狼窝呢。
由已及彼,赛西施的婆家要是跟徐家一样,说不定赛西施也有离开秀水镇逃到他处的想法。
虽然厌恶赛西施,但山桃也承认,不管背后是不是有人指点,赛西施能撑起春风居,就是个极其有本事的人。
一个有本事的人,不会甘心就这么被人盘剥,是一定会想法子脱离困境的。
“时安哥,我并不反对赛老板拿着银子离开此地,摊上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婆家,她躲得远远的才好,可她不能拿着咱们的钱不声不响地跑了,她若是真的有难处,跟咱们说一声,或是借给她银子,或是干脆送她一些盘缠,那都是咱们自已的事,偷偷摸摸的走了,那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总之,这事你得盯紧一点,她若没这个想法,那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自会给她赔不是,可她若是有这个念头,咱们也能及早做防备。”
孙时安低头想了想:“桃儿,你在家归置明日回岳丈家要带的东西,我出去一趟,去托人暗中打听,看看赛老板最近有没有出手春风居的打算。”
山桃送他出去,回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