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连忙迎出去,却见孙时安身边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约莫三十许,留着八撇胡,身量比孙时安略矮一些,手中摇着一把扇子,扇骨黢黑发亮,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扇面则墨中带金,一瞧便知此扇不是凡品。
另一个瘦高个,面色白净,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神中始终透着几分戒备。
山桃只打量了一眼,便向持扇之人行礼:“奴家见过金爷。”
金爷合上扇子,爽朗地笑了几声:“弟妹无需多礼,快快请起!以后也不用这般客气,就跟这小子一样,当着面喊我一声大哥即可!”
山桃便看了孙时安一眼,孙时安朝她点点头。
她从善如流,喊了一声金大哥,便站到了孙时安身后。
孙时安就引着金爷和另外那个男人往堂屋去。
门外站着几个小厮,手里都捧着东西,紧跟着便进门来,冲着山桃行礼,问了一声大娘子好,就询问该把东西放在何处。
为首的一个小厮自我介绍,说是金爷的长随,又指着另一个穿着打扮不同的小厮,说那是韩相公的长随,今儿个跟着金爷一道上门做客。
山桃忙打开账房兼库房的门,叫人把东西都放在屋里。
趁着无人注意,她又拉住那为首的小厮,往那小厮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小哥,这位韩相公是什么来历?也是金爷的兄弟?”
小厮忙把银子塞给山桃:“大娘子,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一声,小的若是知道,就肯定会告诉您,可不敢收您的银子,要是叫我们爷知道,小的竟敢收孙相公和孙大娘子的银子,小的这身皮可就得脱一层。”
山桃怕小厮为难,只好收下银子。
小厮这才开口:“这韩相公单名一个秀字,是从府城来的,祖上行商,早些年家中落魄,便将韩相公的一个姑母聘给了一位举子做小妾,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举子竟然成了朝中要员,去岁被派到咱们钦州府做知府。”
“韩家便借着这层关系,将生意从南边做到了咱们钦州府,不过大娘子可千万注意着些,这位韩相公虽然是个庶出,骨子里却傲气得很,最忌讳人家提起他的出身和跟知府的这层关系。”
山桃谢过小厮的提点,心里却在想着这个韩秀真是个怪人。
明明借着知府的名头做生意,却嫌自已的姑母是小妾丢人,而不许人提起。
这种人,以后还是少来往为妙。
堂屋中已经吃起了酒。
“时安,”金爷拍着孙时安的肩膀,向孙时安引荐了韩秀,“韩相公虽说是个白身,却因做人爽利,心思清明,被英王赏识,投入英王帐下做幕僚,这次来咱们秀水镇,是奉了英王之命,特地来寻你这样的人才。”
山桃端着猪肚汤,正要进堂屋,听到此言,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们只是小老百姓,怎么还会跟朝中的贵人王爷扯上关系?
这可不成!
那戏文里说的,但凡跟贵人们沾上点边,一家子就再也别想得安宁,不是这家的男人为王爷挡了灾,就是这家的女儿为王爷跳了山崖,反正总没有个好儿。
说书唱戏都这样凶险,他们寻常过日子,岂不是要比戏文里凶险上千百倍?
山桃很拎得清,她才不想为了那点虚名,每日里担惊受怕。
她就想和孙时安一块,做点生意,挣点小钱,买上一二十亩地,盖几间大宅子,生几个孩子,这辈子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一时之间就有些着急,想进去问一问金爷,又有些失礼,不问吧,心里又难受。
屋里的孙时安好似能听到山桃的心声一般,直接拒绝:“可不敢当一声人才!”
他朝着韩秀抱拳:“怕是叫王爷和韩相公失望了,小人只是一个杀猪的,略微识得几个字,旁的一概不会,若小人这样的也能算作人才,那我们这秀水镇上,家家户户都有人才。”
金爷哈哈大笑,他轻摇折扇,颇为得意地瞥了一眼韩秀:“我说什么来着,我这个兄弟,是绝对不会为了点虚名就答应你的,你呀,还是另寻他人吧。”
韩秀也不恼,他颇为文雅地向孙时安还了一礼。
“孙兄过谦了,孙兄是瑶溪县人,自小在瑶溪县长大,当知这瑶溪县群山连绵,山中何以为患,英王秉持圣令,去岁秋离开京城,驻守封地,这瑶溪县正是英王封地其一。”
“自从到了封地,英王便关心民生,得知瑶溪县民众被山猪所累,苦不堪言,便决心要为民除害,下令命瑶溪县县令组织人手,剿灭山猪,岂料这山猪极其难对付。”
“从去岁冬至今,进山剿猪共四次,一共伤了十七人,死了两人,可成效甚微,眼见庄稼正是要灌浆之时,若是此时山猪下山祸害庄稼,百姓们可要被害苦了啊。”
山桃蹙了蹙眉头,原来是为了剿灭山猪一事。
可时安哥只是个杀猪的,剿灭山猪该去找猎户,为何会寻上时安哥这个屠户?
孙时安也和山桃有着同样的疑惑:“瑶溪县山猪猖獗已久,尤以秀水镇受害最深,官府每年都要组织人手进山剿山猪,可收效甚微,小人只是一介屠户,官府都无法解决之事,小民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