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良安静地躺在床上。
他的眼睛对准漆黑的天花板,窗外城市的灯光混着暗淡的月光照进那一扇双开的小窗,不依不饶地攀在墙垣之上张牙舞爪。
有一点闪。
他的目光又对准那半厥局外的月光。
他两手交叉在后脑勺的位置,脑袋后面枕着两个叠起来的枕头,周宇的呼噜声在房间里面没有节奏的循环。
不管是光,还是人,都好吵。
吵得他睡不着觉。
他闭上眼睛,但很快,又睁开了眼睛。
他的脑子里一直不停地回溯一句话——
“不要再做错选择了。”
“不要再做错选择了。”
“不要再做错选择了。”
他在床上翻身,从左边翻到右边。
睡不着。
还是睡不着。
周宇就在这时候醒了,他鼻音浓厚地半闭着眼睛对这个饶人清梦的失眠患者控诉:“你不睡就去客厅玩,好不好?”
他扯住被奇良的身体带到床左侧最外缘的被子,五指成爪一抓,压住被子往外头一裹,猝不及防就将被子的主导权抢走了。
被子在周宇身上完全地裹住,奇良只感觉身上一凉,回过神来,身上什么盖着的被子都没有了。
奇良:“……”
他忍住将周宇打一顿的冲动,穿上拖鞋,往卧室门的方向走。
“啪”。
他关上房间门,来到了客厅,打开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不自觉地,他又回想起了那一句话。
“不要再做错选择了。”
刚才,她就是在这里跟他说这句话的。
魏易很少对别人提起自己的事,她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人,她过去做过什么,未来要做什么,她什么都没有提过。
他们只知道她想越狱。
但她今天告诉了自己一个天大的秘密。
在这么久的交往之后,她对他终于有了一点信任。
好像他登陆了一台电脑,一览无余的空白桌面上突然弹出了一个文件夹。
他获得了访问权限。
文件夹里的东西也需要破译,但是她知道他能够破译出来。
她在问自己要留下,还是要离开。
散伙。
奇良深吸了一口气,往沙发上躺倒。
没有人料想到会在中控间这一步失败,他们谋划了这么久,如果要失败,至少也要失败在逃跑的时候被追上,或者去集装箱的时候遇见了什么意外。
这不合道理。
这完全没有道理。
他们的努力,找到周宇,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最后都化为乌有。
居然,密码错了。
他的家没了,周宇也成了岛府的眼中钉。她察觉了他们的退缩。
但她不想退缩。
她的情绪结束得很快,今天上班之前,她还在安排陆英在家里照顾好他和周宇这两个“没用”的大人,现在下班回来,她就交出了自己的秘密,问他还敢不敢继续上路。
她似乎在劝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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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不要离开?
奇良将手插进头发。
这世上无理的事太多了,老天爷对于努力的人和不努力的人一视同仁,在他们想不到的地方从天而降一块大饼,又在他们满心期待的时候一脚将人踢进深渊。
有的人能爬起来,有的人爬不起来。
就死了。
遇见魏易是一种奖赏,但之后就是老天爷一脚又一脚的戏弄。
下一次呢?接着做这件事,迎来的是奖赏,还是彻底出不来的深渊?
他猜不到。
谁又能猜到?
他不想赌,命运非要让他上这个赌场。
现在他有一点困了。
他决定睡觉。
***
早上9:00,所有人吃完早饭,奇良跟着魏易下了楼,上车。
魏易开车。
过节的气氛从新年第一天开始往后逐渐冷淡,街道上的行人变少——当然,还是比以往多出来不少,他们三三两两躺倒在地,不知道昨夜灌了多少酒,犯过多少混,有的人上衣没了,有的人脑袋上破了口,血凝固在额头和发根的交界处,旁边是碎裂的啤酒瓶。
碎片上面沾着血。
这里的早晨就好像落幕的电影院,到处都是果皮和纸屑,街头的清洁工正在清理这些毫无道德的观影人留下的垃圾,他们带着手套,蹲下身,挑挑拣拣,有时候遗憾,有时候惊喜。
他们遗憾那个人还活着,惊喜躺着的混账已经死了。
还能够拉去卖钱。
他们在混乱中抵达了B区。
那一堵墙。
他们坐在车上,没有开到墙的正面,离得稍有一些远,车与墙面平行,他在右手边的位置,副驾驶座,魏易在方向盘右侧不远的操作面板上轻轻一按,他的车窗就打开了。
她将手又挪回了方向盘,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这里开走一样。
安全带没有解下,车子没有熄火。她那边的车窗没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