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的门板好像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似的,连着门框都摇摇欲坠起来。
各种各样不堪入目的脏话隔着门钻进耳朵,陆英突然红了眼睛。
路雨冲到门口,隔着门板跟对面对骂:“你才是杂种!”
这门板简直成了个隔离传声筒,对面的人迅速响应,是那个小男孩的声音——“你是杂种,你是小杂种!”
路雨噔噔噔跑进屋里,没过多久带着枪跑了出来,章驰眼疾手快将她拦住,路雨在她身下动得条鱼似的,往手臂下的缝隙拼命钻去,章驰这下直接从身后控住她的肩膀,她挣脱不了,只是嘴巴着急:“你是杂种,你是杂种!”
那个专属于男孩的又稚嫩又带着沙哑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这一次比刚才叫得还大声,好像隔着门,他的胆子一下子放大了十倍:“你爸妈都不要你,你不是杂种谁是杂种。你没妈没爸,因为你是杂种!”他骂完,好像上瘾似的,只会重复这一句话:“杂种,杂种,杂种,杂种,杂种!”
小孩子的“因为”“所以”没有任何的逻辑,他的所有论证都只是为了骂出“杂种”两个字——也许,这就是他到目前为止学到的个人认为最有杀伤力的话语。
“我打死你!”路雨跳了起来,“咔”地一下就拉开了手枪的保险,章驰迅速将她手里的枪夺了下来,人给按了回去。
突然,她感觉手背一热。
路雨掉了两滴眼泪,剩下的还在眼眶里面蓄着,不过很快,她用右边的胳膊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
眼泪全都没了。
外面的骂声还在继续。陆英蠢蠢欲动要去开门,章驰拖着路雨走过去将他拦了下来。
这两个小孩跑出去,事态只会升级升级再升级。
外面的人得不到响应,骂了没几分钟,消停了。章驰走到最近一间卧室的窗户边,亲眼看见那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楼梯口出来,终于将路雨放了下来。
顺便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
两个小孩交代得很快。
领取救济粮需要登记,小孩能领到的数量跟成人的完全不一样——显然,他们本身需要的食物就不是一个量级,如果需要领到成人的,像他们家里餐桌上现在摆着的大盒子,就需要证明自己是以家庭为单位进行领取,每个小孩可以在大人不在场的情况下代领两个装救济粮的大盒子。
路雨没有能领到救济粮,因为她没有填写出登记表上自己父母的名字。并且,由于登记员大声喊了你没有父母吗??”这句话出来,她遭到了排在队伍里的几个小孩毫无遮拦的嘲笑。
她没有领救济粮,带着陆英蹲在路口,等那几个笑话她的小孩过来,每个人打了一顿,并且带着所有人的纸盒子跑掉了。
也就是说,并不是多出来的纸盒子是抢来。
他们现在餐桌上摆着的所有盒子都是抢来的。
现在三个人都坐在餐桌上,还没吃完的早饭就摆在身前,没有任何一个人继续动作。
章驰扶着脑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她说:“吃饭吧。”
两个小孩迅速把头埋在碗里,咕咕噜噜开始喝麦片牛奶。
章驰:“现在我来重新讲一下在这个房子里的规矩。”
两个小孩在同一时间放下碗,正襟危坐。
“第一,不偷不抢,第一,低调做人,第三,不能说脏话,第四,有人敲门,不要开。”
“最后一条最重要,除了我以外,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
陆英罕见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章驰:“没有为什么。”
路雨捂住陆英的嘴,朝着章驰猛点头:“放心吧姐姐!”
章驰顿了顿,又突然觉得必须给陆英解释通透,说:“不要打人。听知道了吗?”
陆英眼神继续飘忽。
路雨说:“你不要打人,知道了吗?”
陆英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章驰看向路雨:“你也是。”
路雨:“放心吧姐姐!”
章驰:“继续吃饭。”
两个小孩埋头接着喝麦片牛奶。
吃完饭,章驰开始整理桌上的食物,生鲜类的产品被她放进了冰箱,零食都塞进了橱柜里面,在这期间,路雨和陆英已经吃完饭,顺便将碗也洗了干净。早上没有班,章驰准备去一手店看看有没有便宜的终端,临走之前,她看着路雨将枪收了起来,并且叮嘱她不能在别人没有袭击意图的情况下动枪。
然后,她忧心忡忡地出门了。
北区也许有枪支弹药,但这里好歹是白银共和国的首都,下水道也得遵循基本法——开枪始终犯法。他们不能被盯上。
他们不能犯法。作为外来人,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这里的人并不一定欢迎他们。
***
一手店最便宜的终端机需要100原币,章驰暂时没有那么多钱,记好价,在店主鄙视的目光中坦然地溜了出来。
她继续在街上溜达。
从她上班到回家这条路临近的道路,都被她绕了个遍——她的工作决定了必须要走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