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便陆续有车马进了山庄,竹苑后面的客房一直热热闹闹的,今天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来,到时候宴席喧闹,也不知道陈映澄会不会再来找他。
江随山想着,起身来到衣橱旁,从最底下翻出他的月钱来,五十枚铜板,红纸都没有拆开。
当乞丐的时候,这些钱可以让他半个月不挨饿。
但他想用这钱给陈映澄买生辰礼物,却是远远不够。
她头上的一朵绢花,他两三年的月钱都买不起。
江随山把那铜板翻来覆去数了三遍,又塞回到橱底。
微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江随山略显苍白的脸上。
外面开始有脚步声,渐渐变得嘈杂,不一会儿便有人来敲他的门。
“小雀,起了吗?出来帮忙!”
江随山出来时,后院已经没几个人了,院里管事的付叔见他出来,喊了他一声,让他跟着一伙人去了前院宴厅打扫。
宴会日落才开始,山庄的下人从昨夜便开始布置,厅堂内摆上主桌,用以招待贵客,园林中设金丝楠木桌椅,铺上绣有莲花纹样的锦缎桌布,围坐亭台,一曲弯池自院中穿过,池中芙蕖已含苞待放。
江随山跟着竹苑的几位哥哥在池旁捞里面落下的杂草,他们拿竹网清理,江随山在一旁兜着。
他们手上的动作迅速,嘴上也没闲着。
“三日前徐总管便将宴上的菜谱送去了厨房,惠婶都把食材买好了,昨天上午又匆匆来通知,说要换掉里面的一道主菜,把惠婶气得够呛。”
“我问了厨房的翠娥,听说是冷家要来,冷家少爷吃不了鱼,说是闻见鱼腥便头疼难忍,这才让惠婶换掉了里面的醋鱼。”
“惠婶做的鱼从来没有鱼腥味。”
“没办法,小少爷金贵得很。”
“冷大人年近花甲,只有这一个孩子,当然宝贝。”
“冷家从前鲜少与我们来往,怎么这次突然造访?”
“这就不是咱们能知道的了。”
几人正闲聊着,徐总管从园外进来,他们骤然噤了声。
“小雀,忙完了吗,跟我过来。”
几人看向池旁沉默的江随山,他将网兜放在池边,弯腰向几人点了下头,便跟着徐总管离开。
两人走后,他们又开始嘴碎起来。
“小哑巴也是命好,被四小姐看上了。”
“刚来时候还脏兮兮瘦巴巴的,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虽说如此,但也没见他受什么赏赐,还住在后院那小柴房里。”
“他充其量是个陪玩的,新鲜劲儿过了也就扔了,真以为能留在小姐身边?冷家的小少爷,和小姐差不多的岁数,这次冷家来贺宴,指不定有什么别的心思……”
*
徐总管将他从宴客厅带出来,便去了厨房,让他自己去桃苑外候着。
江随山快步过去,远远便望见陈映澄站在门口,一身粉色,像朵粉嘟嘟的花苞,晃一晃脑袋,发髻上的步摇也跟着摇曳。
“小雀!”
她看见了他,高高抬起胳膊向他挥手。
小雀心中一紧,恨不得张开翅膀朝她飞过去,步子踏得飞快,面上还是不冷不热的。
“我刚才去哥哥院里找你,你不在。今日是我的生辰。”陈映澄看着他笑道,“你今日要跟着我一起。”
“……”小雀攥紧袖口,轻轻摇头。
陈映澄微讶:“你不愿意?”
他还是摇头:不是不愿意,是不能。
主家的宴席,他一个末等的仆从跟着,不合规矩。
“那为什么不跟着我?”陈映澄问完,便见他将脑袋低了下去。
又是这样。
陈映澄无奈地叹气,想着不该跟一个孩子计较,但还是不悦地鼓起腮帮子。
她今日可是有大事要做,没有小雀这个提神醒脑的钟在身旁,她怕她不能好好完成。
陈映澄长出一口气:“罢了罢了,你今日应该很忙。”
芹娘从院里出来,瞥了眼小雀,低头对陈映澄笑道:“小姐,夫人让我带你去松青阁,冷家家主和小少爷正在等着。”
“等我做什么?不去。”
自打陈映澄不整日昏睡,她也渐渐有了些孩童的执拗脾气,芹娘并不恼,给她整了整衣领,弯腰将她抱起来。
“这话在冷大人面前可不能说。见了冷大人要叫伯伯。”说罢她低头又看了一眼小雀,道,“今日小姐不用你陪着了,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小雀点了下脑袋,转身飞快离开,就像只弹射出去的鸟,一瞬间就不见了身影。
“气人。”陈映澄嘟囔着,“真气人!”
芹娘笑问:“小雀又惹小姐生气了?”
“他总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说。”
“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哑巴。”
“不行,得早日让他学写字,以后不会说的话都要写下来。”
“小姐想学写字了?夫人说了,等过完生日宴,便请个师父来教小姐读书。”
陈映澄垂着脑袋,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才不会告诉大家她早就认识了这个世界的文字,虽然清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