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民声音嘶哑暗淡,低低的叫了声:“父亲。”
张师长只一眼就知道了结果,痛苦不堪的闭上血红的双眼,身体瞬间佝偻,蜷缩在椅子上。
鸿民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慢慢走向父亲,冒烟漫血的声音哀伤黯哑。
“父亲,对不起!是儿子的错。”
鸿民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肆意疯狂。
张师长拼命忍住泪水,哑声怒喝:“起来,你给我起来!没用的孬种,我张家的男儿顶天立地,有本事就拿着你的枪,跟小日本拼到底。”
鸿民蜷着身子,崩溃的哭出了声。高大的男人无助的瘫坐在地,放声大哭。
1937年七月二十六日的夜,凄冷冰凉,张师长和儿子心头漫上了鲜红的血,绝望而疯狂。
许久,张师长颓然坐下,长叹一声:“可怜我那孙儿啦!”
鸿民大手粗糙的抹一把脸,起身对着父亲郑重敬礼,语气坚定。
“父亲,国难当头,儿子身为军人,宁可抛头颅洒热血,绝不会卑躬屈膝、苟且偷生。身为张家的子孙,宝儿他会理解我。”
泪水湿了眼,父子俩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决然。张师长默默点头,吸了一下鼻子,透过泪幕看着高大威猛的儿子,幽幽慢语:“明早就要开拔,回去跟你母亲道个别吧。”
鸿民点点头说:“我想去耿家一趟。”
张师长看一眼儿子,低垂眼眸,点点头:“去吧,这事得给耿家一个交代。替我向耿老爷赔罪,就说张某惭愧,愧对耿家。眼下形势紧迫,张某无以分身,等他日定亲自上门负荆请罪。”
鸿民独自一人走在前往耿府的路上,清冷的月光忽明忽暗,远处传来几声枪响,乌云慢慢遮住了暗淡的月亮。
夜,如此黑暗夜,如此清冷夜,如此咸涩夜,笼罩着血色,慢慢荡开。
鸿民头昏脑涨,心痛到撕裂。
站在耿府门前,鸿民深吸一口气,幽深复杂的目光盯着耿府高大恢宏的门楼,没有勇气跨进去。
天色越来越暗,离开的时间近在眼前,心爱的人近在咫尺。此时的鸿民心痛到没有感觉,终是鼓起勇气抬手叩动门环。
此时怀里搂着曼妮,鸿民的心在滴血,任由曼妮拳打脚踢,任由曼妮撕咬。
如果可以,曼妮,我想你一辈子都这样,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
轻寒抱住曼妮低声哄着,曼妮低声抽泣。
轻寒深若寒潭的双目冷酷的盯着鸿民,冷声问:“宝儿呢?”
鸿民垂下眼眸低声答:“在日本人手里。”
厅里静的出奇,几人的呼吸清晰可闻。西风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这一句。
轻寒搂着曼妮的手臂一下子收紧,盯着鸿民问:“云子?”
鸿民微不可见点头。
曼妮不顾轻寒紧匝着自己生疼,仰头急声说:“大哥,求你了,救救宝儿。”
老爷和西风也看着轻寒,轻寒拍拍曼妮,对父亲说:“我这就去。”
鸿民无力的摇摇头说:“大哥,没用。”
几人瞪着眼睛看鸿民,鸿民痛苦不堪的说:“日本人想以此逼我与他们合作。”
厅里再一次静下来,鸿民的选择一眼可见。
老爷闭了一下眼睛,哑声问:“没有别的办法?”
“都试过了,没用。”
西风的拳头紧握,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的清晰。
轻寒对西风说:“照顾好父亲和曼妮,我出去一趟。”
西风默默拉着曼妮,轻寒抬脚往外走。
笔挺清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黑夜。
鸿民转过头看着曼妮,低声说:“曼妮,天亮部队就要开拔。宝儿我”
曼妮抬头看着鸿民,红肿着双眼,认真看着眼前的男人,探究着他的心思,目光浓如染墨,没有一丝恨意。
鸿民眼里深入骨髓的痛和决然,就这样突兀地落入眼底。曼妮心底一痛,往事在此刻是如此的淡薄,唯有壮士断腕的毅然和坚定令曼妮忘却了悲伤,曼妮慢慢站直,郑重开口:“保重,盼你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