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谁给老程递了信儿,老程得知老婆孩子安全了,自此以后,一句话没说。
1940年的老历年,没有一丝一毫过年的气氛。
云子在王处长的提议下,决定在大年三十这天枪决老程和阿良。
两位勇士被五花大绑游街示众,伤痕累累,憔悴苍白,但身形挺拔,目光坚毅无畏。
街道两边的老百姓面色戚戚,人群中曼妮双眼含泪。
阿良一眼就看见了曼妮,黑黢黢的眼底满是情义,嘴角微微抬起。
如果有来生,我愿与你共白头。
无声胜有声,曼妮瞬间就看懂了。
曼妮张嘴无声道:“如果有来生,我等你来。”
阿良突然笑了,笑容绚丽灿烂。
曼妮目光转向老程,无声道:“放心。”
老程闭了一下眼睛,无声道:“谢谢!”
伴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枪声响起。
老程和阿良倒在血泊中。
等所有人都走了,曼妮从角落里慢慢走出来,身后跟着两辆架子车,拉着两只棺木。
曼妮掏出雪白的帕子,轻轻为阿良擦拭脸庞。
转身,老马身穿黑色长袍,胸前带着十字架,庄重而虔诚。
曼妮和老马目光相遇,两人什么也没说,跟在棺木后,往城外而去。
晚上,耿府一年一度的年夜饭,依旧在大管家的操持下开席。
家里如今三位病人,老爷哆哆嗦嗦坐在上首,太太病病怏怏坐在老爷身侧。晴姨娘心不在焉,不散有气无力,西风心事重重,曼妮淡漠疏离,轻寒面无表情,雅子安静沉默。
大管家一个人自说自语,想把过年的气氛提起来,无奈主子们都有心事。
吃过味同嚼蜡般的年夜饭,老爷坐着肩舆回了书房,雅子和曼妮分别送太太和晴姨娘回院子歇着,轻寒带着两位弟弟守夜。
大管家和耿二送老爷回去,老爷一进书房就眉飞色舞,活力四射,催着大管家:“快点儿,端上来,瞧着那几个兔崽子,菜都不香。”
大管家憋着笑:“早备好了,我这就拿来。”
大管家去了后厨,不一会儿,跟吴大厨两人拎着两特大号的食盒进了屋。
“爷您吉祥!”
吴大厨行大礼请安。
老爷说:“起吧,如今不兴这,爷我也是个弄潮儿,众生皆平等。快快,上菜。”
“耿二,耿二,快进来。”
耿二站门口往左右瞧瞧,然后关门上栓子。
这才小跑着进了屋,吸吸鼻子:“真香。”
四人坐一起,喝着小酒,吃着大餐,唠着往事。
翠儿和雅子搀着太太进了院子,太太拍拍雅子的手:“去吧,陪着寒儿。”
雅子摇摇头:“我陪母亲说会儿话。”
翠儿笑着说:“大奶奶是个孝顺的,太太有福啊。”
太太满意的看着雅子,心里多少有些芥蒂。
日本人也就算了,听说也是大家出身,可两年了,咋还不开怀呢?太太的眼眸悄悄瞥一眼雅子平坦的腹部。
曼妮送晴姨娘进了屋,转身往外走。
晴姨娘一把拉住曼妮:“坐这儿,陪陪姨娘。”
曼妮回头瞧着姨娘愁眉苦脸的样儿,知道姨娘操心自个儿。
笑着坐下:“好。”
晴姨娘张嘴想唠叨两句,又觉得这大过年的,说那些个不痛快的话,不吉利。
把桌上的点心盘子往曼妮眼前推了推,曼妮捻起一块点心,小口吃着,心事重重。
晴姨娘几次张嘴,最终只说一句:“我困了。”
晴姨娘歇了,曼妮起身往前院大厅。
前厅,不散养了这么久,身子骨虽大不如前,倒也勉勉强强活着,做事儿不行,倒也不影响心思多。
不散懒洋洋坐着,手里把玩着玉扳指儿,抿口茶说:“大哥,父亲这病老也不见好,不如请日本医生给瞧瞧。”
轻寒皱起眉头,不悦道:“一点规矩都没有,大过年的,不兴说败兴的话。”
不散暗地里翻翻白眼,端起茶碗呡一口茶水,眼珠子转了转,瞧着西风说:“二哥,一天到晚也见不着人影儿,忙啥呢?”
西风撩一下眼皮子说:“我那活儿就这样儿。”
前厅陷入安静,轻寒面无表情,西风神游太空,没人乐意搭理不散。
不散挺郁闷,大过年的,这是守夜,又不是守灵,一个个绷着脸,给谁瞧呢。
这话不散只敢在心里想,没胆儿说出来。
他怕说出来,他的好大哥大嘴巴子抽他。
不散眼珠子转来转去,往轻寒和西风脸上瞧来瞧去。想起这几日菊花扫听来的事儿。
“大哥,这回曼妮差点连累了耿府,一姑娘家家的,少出门。我可听说,今儿曼妮那死丫头又出门了,有人瞧见她给那俩收尸了。这要是让日本人知道喽,可不得了。”
曼妮大踏步进来,笑着说:“三哥有操那份闲心的功夫,不如操心操心自个儿。”
不散急赤白脸的怼过去:“咋的,敢做不敢当?”
曼妮理都没理不散,转头看着轻寒,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