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箭雨。一块块石头直奔土司兵的头顶,这么高的地方用力砸下,砸到身上筋断骨折,砸到头上脑浆迸裂,转眼之间,又是数百的死伤。
蚁附攻城!
蚁附这个说法很形象。
云南各部各族男人的民族服饰大多偏黑偏暗,对于站在高处俯看战场的朱文琅而言,一方面下方十余丈的呼喝厮杀之声稍远,高处清风穿过窗口还能轻微的呼呼之声,令翻涌的热血平复不少,便只见城墙之下,一道道黑影,在这阳光之下,密密麻麻的拥挤着往城墙上爬,有些用云梯,有些用攀绳,一个接一个,真就如蚂蚁堆在一起往一块石头上努力地爬着一般,只不过在这凡人的战场,这样的攀爬,头上,肩上,手上,身上,都随时会被雪亮的刀光扫过,被锃亮的枪尖扎穿,然后一股股的热血狂涌,一道道黑影在靠近城头之处猛地向下跌落,想要挣扎着再爬起来,却又被接着跌落的族人重重砸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城墙上的明军开始用滚油沿着城墙往下浇,一来使城墙再滑不溜手,根本抓握不住,二来被明军扔下火把,城墙上顿时燃起大火,无数的土司族人在火中惨叫,挣扎,跌落,呻吟。
还有扎满铁钉的大木,被一道道推下城头,落到正在攀爬的族人头顶,无论是被砸中,被铁钉钩住,都是纷纷跌下城墙,却又再一次次被源源不断地族人簇拥着继续重新往上爬,心中再无别念。
云南土司异动早有苗头,这大半年来,沐英安排人随时紧盯着他们的动静,朝廷中也早已得到消息,在四川成都准备了镇压大军。以沐英数十年征战的经验,这云南首府昆明城,作为他镇守云南的大本营,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城中粮草、刀枪、箭簇、器械,堆积如山,不计其数,各种城墙攻防战和街巷对战的预案和演练,也进行过无数次。
可以说,除了为了引得土司主动起兵,使其反叛之行大白于天下,因而并未在昆明城中驻扎大军,只留了不到两万明军驻守之外,其他的战争准备工作皆早已齐备,无论是粮秣、兵器、阵地、演练,都足足准备了大半年。也就是这个原因,沐英在这场涉及平定云南的大战中,居然敢将昆明城守城之战,完全交给瞿郁这么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少年,而自己却拉着朱文琅坐在城楼顶上,用沐英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喝茶看热闹。”
城楼上的丽娜站在窗口,张着大嘴,看得发呆,心中一阵阵发紧,甚至有些想吐。
眼前的双方舍生忘死地拼斗争夺,每一刹那都会有人惨叫着死去,要么是明军,要么是土司族兵。
云南的土司族兵,都是穿的本地民族服饰,云南本地各族的服饰大多相近,有些只是在领口袖口的颜色花纹略有不同,这些服饰对于丽娜来说是十分熟悉的,虽说并非本族族人,但看着这些相似的服饰,也会涌起一种熟悉感,亲近感。
无论是她与朱文琅之间,又或是因父亲阿木旺与沐英的关系,丽娜都是站在大明朝廷这一边的,可现在,就在她的眼前,无数穿着这种熟悉衣饰的族兵,一个个地在她的眼前,倒地,哀嚎,又或者死去。
今日战场之惨烈,比之昨日更胜了数倍。丽娜无声地看着,眼中满是泪水,一动也不动。
沐英看了看丽娜,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朱文琅的肩膀,朝丽娜一努嘴,示意他过去安抚一下。
朱文琅走过去,扶着丽娜的肩膀,将她掰了过来,不再痴望着窗外的战场,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
丽娜颤抖着依偎到朱文琅的怀中,双臂环过朱文琅腰间,将脸紧紧地埋在他的怀里,无声地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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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之下的昆明东门,一架破门车在数十族兵的推动下,狠劲撞击着宽大的城门。
这道城门太厚了,破门车重重地撞击着,那城门只是发出沉闷的声响,除了被撞出来几道白印,几乎纹丝未动。
云南因为多山少平,不像中原一般,千百年来积累了许多攻城拨寨的办法和器械。更多的还是比较简单的近身砍杀之法。若是在北方,地方宽,施展得开,又是有专门的常备军,便往往有巢车,撞车,吕公车之类的器械,就连登城云梯也是那种带着轮子可以藏兵,梯子可以折叠收起,也可以放开伸长的专门的军械。
而云南这边,族兵平时便是部族中的百姓,打猎务农为生,只有在土司发令时才集结作战,除了长刀弓箭之类的随身兵器之外,顶多再发一些长枪之类的专用兵器,所有的攻城器械都是临时赶制,攻城梯直接用竹子制成,破门车也无非就是弄个架子装几个轮子,上边挂上一根硕大的结实原木,前头削尖一些作为撞尖,不会考虑到什么移动轻便,防护兵士,或是在撞尖上加装铁尖以提高撞门效果。这样简陋的撞门车,遇上如昆明城东门这样的大门,基本无可奈何,取不到什么进展。
但城头上的恶战还在继续。
族兵们舍生忘死地朝着城头攀附,远处的弓兵与明军对射,哪怕弓不够硬,箭不够远,近处的族兵与明军对杀,哪怕刀比较明军轻,比枪短。土司们说了,此战若胜,不但有赏银,更能分到土地,哪怕战死,土司们承诺的抚恤也可令妻儿五年衣食无忧,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