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汉娜自从知道他是她的儿子以后,对他的称呼都是“宝贝”、“宝宝”之类的。
他的生命中开始频繁地出现洛家人的身影。
早晨起来的时候,汉娜围着围裙在厨房给他做饭,洛衾脱了西装外套站在一边,想要帮忙却又有些笨手笨脚。
“宝贝,快来吃早餐。”
汉娜笑着给他招手,洛衾在他走近的时候甚至帮他拉开椅子。
白念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这份感动在看见汉娜手指上的创口贴的时候变为了实质。
“这是,怎么弄的?”
汉娜把手缩了回去,轻轻撩了一下头发:“是妈妈手太笨了,没事的。”
白念喉结滑动了几下,他知道的,像汉娜这样的艺术家,手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她的手细腻光滑,保养得宜,完全没有将近五十岁的样子。
白念盯着那创可贴有些出神,他第一次没有经过大脑,直接把自己的想法问了出来。
“是做早餐的时候切到的吗?”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白念第一次主动和他们交流。
汉娜的心软了一片,说:“你哥哥买的刀具太快了,你不要自己动刀,知道吗?”
白念咬了一口被煎得有些发苦的培根,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顿早餐,第二名是杜还笙之前给他买的那个包子。
阳光灿烂的厨房里,白念的眼睛被模糊了。
他看不清周围的景致,只觉得嘴里的培根从一开始的发苦发咸,慢慢变甜,这股甜蜜慢慢流淌进了他的心里。
晶莹的泪珠顺着鼻尖滑落到桌面,白念伸手抹了一下,鼻子吸了两口气。
吃完盘子里的培根鸡蛋,他抬起脸,眼神落在对面的汉娜和洛衾身上。
汉娜一直在关注他的反应,自己已经几十年都没做过饭了,即使认真学了几天也拿不出手。
面前的年轻男生身形偏瘦,眼神纯澈,带着这么多年磨练出来的韧性。
白念把早餐吃光,又乖乖喝完了洛衾给他热的牛奶。
汉娜和洛衾等了大概有十几秒,从白念的嘴里听见了让他们瞬间泪目的称呼。
“谢谢爸妈。”
男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很轻也很小,但足以让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汉娜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心脏,扭头去看洛衾。
“宝贝,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白念的脸和耳朵涨得通红,双手不停揪着自己的衣角。
印象里,赵兰和他那个早逝的养父从来没有给他做过早餐,自己再大一点的时候,全家的一日三餐都是他做的。
他那时候还没有灶台高,不会用火用电,手上脸上也总是被油崩出一个个的水泡,被刀划伤更是家常便饭。
他知道要学习这些不简单,更别说汉娜和洛衾可能从出生开始就是衣来伸手,居然会为了他学习烹饪。
从搬进这个新家以来,白念其实非常拘束。
他的亲生父母和哥哥都是那种在百科上能搜索出来的名人,和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给他准备的,就算是日常的一件衣服,他要好几个月的兼职工资才买得起。
他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起码在今天以前,白念都是这么想的。
杜还笙说他妄自菲薄,想得太多太深。
可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敏感又自卑,被人欺负的时候还会反思,是啊,赵兰骂他骂得对,为什么别人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他。
肯定是他的问题。
后来他遇见了还笙,一个从内到外都无比干净单纯又热烈的人。
他说:爱自己,就要从内心接纳自己。
长得秀气不是他的错,糟糕的家庭和那些债务也不是他的错,那些人欺负他只是因为他只会忍气吞声。
现在的白念心想,或许自己可以尝试着接受一个全新的家庭。
反正他自己什么他也没有,也不再害怕失去。
“爸,妈!”
他的声音又大了一些,汉娜激动地站起来,绕过桌子猛地把他抱在怀里。
她不停摩挲着白念的后背,声音听起来既开心又像是要哭:“宝贝,妈妈的宝贝。”
这一次,白念回抱住了她。
并且用同样温暖的目光看了看坐在椅子上悄悄抹眼泪的洛衾。
加起来过了百岁的两位,多日来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稳稳地落了地。
-
医院里。
杜还笙正坐在床头,百无聊赖翻动着手里的书。
这本实录来来回回他都都看了三四遍了。
杜还笙对自己的身体总是没有很清楚的认知。
因为很有可能这根本不是他的身体。
他原本的身体健康又高挑,能跑能跳,一场篮球赛下来气都不会喘几口。
哪像现在......
他学着医生的样子,右手搭了两根手指头在左手手腕上。
脉搏很稳定啊,就是有点慢。
年轻好动闲不住的杜还笙蹬开了被子,跑到门口,对着门口正在打电话的杜总裁大声喊:“哥,我要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