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过半,城隍正殿里烟雾缭绕。
迎着殿门,都城隍的三眼金身神像,头戴金冠,身披水纹甲,手柱长剑,端坐在正位。承接万千信众的香火。
已经年过花甲的庙祝,头戴莲花冠,身披鹤氅侧身而立,稽首回礼,送特地来上香的大居士走出了殿门。
殿外,另有五六位相熟的居士,等候上香的空闲,低声说着话。
见到庙祝,几人围了过来。有人没忍住,言语稍稍有些激动,立刻被人制止。 老庙主向外望去,见除了他们,暂时别无香客。 颂声‘无量寿佛。’,肃手请几位居士进殿,反手关闭的殿门。
老庙祝一手端着烛台,领着几人顺墙根绕到神像背后,高举起烛台,照亮了神像金身后背。 。。。。
城隍庙门前,黑衣长臂青年拎着个食盒,等在热油滋滋作响的煎锅前。
系着碎花围裙的女子,手里翻动煎的焦黄的韭菜盒子的动作不停,含羞带怨的双眼,在青年脸上剜了一眼又一眼。
长臂青年常年缺少神情变化木讷的脸,不知是站在有过边上太热,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起了红晕,浮动着一层细细碎碎的汗珠。
女子生硬的夺过汉子手里的食盒,熟练的在食盒里垫上层麻纸,将刚煎好的一锅韭菜盒子全装了进去。
“嗨嗨!嗨。怎么全给他装上了!我们都等了好久了。”排在长臂青年身后的中年妇人臂弯挽着装香烛的竹篮,一看就是来城隍庙上香的香客,排队等了也有一阵子了,眼见着一锅韭菜盒子出锅,却让前面的青年将一锅全给端了。
“就是的,你也没问他要几个,怎么全给了他!?”妇人后面排着的食客,也帮腔道。
“他是老主顾,家里人多,次次都是要这个数。各位稍等一下啊,下一锅马上就好!”女子陪着笑脸,和食客们解释时,长臂青年拎着食盒,已经快步走远。
忽而想起,忘了付钱,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瞧见女子侧着脸,正望着他。
他抬手,摇摇手里事先准备好的麻绳穿着的铜钱;女子冷着脸,微微摇头。青年再摇摇手里的铜钱,好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快速将铜钱收回怀中。 空出手来,指指女子,摊开手掌,用力的拍着胸口。
女子眼睛一亮,手里翻动韭菜盒子的长筷骤然滑落在油锅里,她顾不得筷子,抬手用手背在眼睛上抹动着。
“怎么了!?油溅到眼睛了吗?”挎篮子的中年妇人,急切的询问道。
“没事,没事。”女子放下手,露出秋水涟涟的一双眸子。
殷三拎着食盒回到居住的小院,院内有人听到脚步声,抢先给他打开了院门。
都是老熟人,殷三也不说客套话,只是冲孙青峰微微颔首。
殷三的家,是标准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单身男子的狗窝。
坊内小巷深处不起眼的一进小院,面南三间正房,左右各有两间厢房。
不缺房子,纯粹是殷三嫌麻烦,平日里也用不上,正堂空空荡荡,厨房里好歹起了炉灶,简单的买了口锅和只烧水壶。
费心思的也有,套间用大白纸糊了顶棚,请人盘了占了大半间屋的大炕,大炕一头贴墙,一排棕红漆面的大柜,装一个单身汉的铺盖、衣服绰绰有余。
炕中间摆着张四方四正的炕桌,手枕、坐垫搭配齐全。
殷三睡觉、吃饭就在这张大炕上凑合。
他挑起套间门帘,才看到家里又来了个面生的客人。
腰插狭刀的虬髯汉子,半个屁股搭在炕沿上,自来熟的和他点点头,就又扒拉着少年温自在的脑袋,少年不满的左躲右闪,却怎么也躲不过虬髯汉子的手。
占了半间屋的大炕上,只有一对少年人,隔着四方小炕桌盘膝而坐。
面如冠玉唇角带着颗红痣的少年,眉头微蹙,歪着头,无奈的看着对面坐着的黑瘦少年,抽动着鼻子,迎着殷三拎着的食盒伸出了手。
双层的食盒,取下摆放韭菜盒子的上层,下面一层是冒着热气的四碗豆腐脑。
肃立在旁的齐老太爷,忙搭手,给手捧着韭菜盒子,吃一口外焦里嫩的韭菜盒子,希希嘘嘘猛吹几口气的少年,面前端了碗豆腐脑,又给叶无缺端了一碗。
嘴里念叨着,“豆腐脑是咱自家铺子的,用的是底张郡的豆子,辣子是五原县的,周庄的菜籽在陈记油坊榨的,原滋原味,一点没差。”
剩下了两碗,端起一碗,想要递给虬髯汉子。炕上坐着的黑瘦少年,用嘴凑着碗沿,连豆腐脑带调汁水,吞了一大口。被热辣刺激的大张着嘴,抖动着舌尖,眼睛瞄着齐老太爷手里的豆腐脑。
“呜呜呜,啊,啊啊, 我的,那是我的。”黑瘦少年,面上好像是带着一层铁锈,说话时语音尖利,语速极快。
嘴里说着话,细长的手臂已经探过来,三根细长的手指捏着碗沿,抢走了齐老太爷手里的碗。
齐老太爷心里先是一惊,少年伸手缩手,看似简单,可他竟然一点都感知不到气机波动,修长的手臂和纤细的手指,仿佛是来自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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