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弟子已经变了脸色。
江余脸庞血色尽褪,“你为何不告诉我……我跟你说过,我从山崖滚下去,等我醒来,传信烟花也找不到了。我找你,我一直……”
“闭嘴!告诉你有何用!让你笑让你看不起吗!你本来就讨厌我!”
季漾眼眶充血,双手死死握拳朝他吼道:“谁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用!能有什么用!”
他仰着细嫩的颈放声大笑,笑得浑身耸动,“我被下了毒,连死都做不到,只能每月去拿一次解药。他们威胁我要将那些留影传遍整个修真界,到时哪里还有我的立脚之处?后来被峦山送给于冥,成了他们谁都可以上一上的玩物。”
说到这里,他似乎又冷静了下来,通红的眸子落在朝辞身上。
“直到团圆节,你回清流宗。峦山于冥邀我相见,他们的人并不确定你的身份。峦山于冥同妖族殿下争权不断,已等不及了,只等你下山,若真的是那个半妖,杀了你,还能给妖族殿下一记重击。”
穆妃衣道:“那你们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峦山怕有变故,被他逃掉,为防万一,命我们装作碰巧遇到,牺牲几人性命,来换修真界出手。到时朝辞不仅被修妖两界围剿,妖族殿下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你们?那五名弟子难不成?”
季漾露出一抹绝望的笑容,“是!他们那么多妖,我一人哪够,寻常凡人他们不要,玄阴派弟子善于双修之道,对妖物亦是有所帮助,我设计了八人,拉他们下水。”
“八人!”绯颜呼吸急促,“死去的那五人都是?另外三人是谁?为何要他们五人的命?”
季漾朝笑了笑,声音温和许多,“大师兄,我一直都很尊敬你,你,对我很好,将我带回来。”
说完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他再次冷静下来,一一回答,“我们是与妖族不清不楚,可从未做过出卖宗门之事,亦不清楚妖族内部之事,他们只将我们当作玩物。”
“他们五人不知会死,以为只是装作发现朝辞的身份,岂不知峦山早已玩腻了他们,之所以留下我,是方便我替他们物色漂亮的同门。牺牲五个弃子,岂不是更能将朝辞定罪?我身上带了事先准备好的幻药,逼的他妖性显露,将他们看做妖物。江余是变数,我不知他追着我来到了盛元镇,我们只好带上他。”
他趁机洒出药粉,装作不敌,故意撞在江余身上,将他顺势撞了出去。
其余五个弟子,来不及逃。
“于冥失败了,那么多精兵悍将竟然连一个半妖都打不过!可没想到峦山竟然也败了!哈哈哈哈!”
说罢他忽然看向顾卿云,朝辞和白帝下意识皱眉。
“顾仙尊,您是四尊之一,修为强悍,是修真界最冰清玉洁的仙尊,您能明白我的痛苦吗?而我,连死都做不到,只能亲口将那些恶心的事在五宗面前讲出来。”
顾卿云愣了愣,羽睫微垂。
朝辞和白帝脸色瞬间惨淡如霜。
“是我。”江余忽然喃喃开口,“都是因为我……你是为了救我。我却没及时发现你受了这么多苦,都是我错。”
他猛地跪了下来,对着祁浅锡重重一磕,“此错源头皆在我,求掌门莫要让他走的太痛苦!”
季漾嗤笑的看着他,“真会装好人,江余,你向来对我冷眼相待,自恃清高,又惯于……”
热血四溅。
话音戛然而止。
季漾看着那把穿透江余的长剑,脸上露出错愕茫然的神情。
众人都在这一瞬间愀然无言。
“是我错,我自恃清高,可却不是对你冷眼相待,明明是你总躲着我……”
江余握着长剑的手在颤抖,却从未笑得这般温柔,“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来时,是我带你去膳食堂吃的午饭,替你铺的床。季漾,你很好看,跟在大师兄身后,我,我……”
江余喉咙艰难的滚了滚,唇边涌出大量血迹,再说不出一个字,轰然倒地。
季漾瞳孔紧缩。
那具身体仿佛被放慢了一样,软绵绵的倒下,再无生机。
他从来没这么清晰的看见那张淡然的脸露出那么多表情,后悔,自责,心疼……
“便什么!你说什么!不许死!你把话说完!你说完啊!我什么时候躲你了!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季漾疯了一样去摇晃他,试图让他醒来,可那具身体下流出更多的鲜血。
“哈哈!哈哈哈……江余!”
“你向来如此!”
他捂着脸,泣不成声,忽然拔出江余胸膛那柄血淋淋的长剑,毫不犹豫抹了脖子。
没有人出手阻止。
他们看着那漂亮的,年岁正好的少年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却不知为何停在了染满鲜血的手指的分毫距离。
周围是一片死静。
没人能断定到底谁对谁错。
没人会在此刻诧异原来被人诟病的玄阴派,也会有感情纯粹的弟子。
那些囚身困境的苦痛,三言两语摊在众人面前,却是别人血淋淋的伤口。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祁浅锡盯着那片殷红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