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上,冗长的廷议是恰到好处的催眠神曲。白隽半阖着眼养神,心底想着烤羊、烤鸡、红烧肉……
忽然被一阵“陛下,臣冤枉”的聒噪声音吵醒。
往大殿中间一看,大理寺卿站着,旁边跪着一个国公,两个郡公。
白隽再往前看,排在他前头的人不多,皇室的亲王郡王,再往下第一个外姓人是杨胤。
偏偏吴岭和杨胤两个实权人物面上都没有特别的表情。
白隽手肘捅一捅隔壁的同僚,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同僚:“大理寺卿言称,军器监工匠丢失,前后经手的官员,与这三位过从甚密。”
三司棍扫一大片,要求这几位配合调查。
朝中哪位官员背后没有一些关系,哪怕低品的寒门官员,也和朝中高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假若杜乔某一日犯事,照大理寺的算法,白家也脱不了干系。
三司无能,查不出幕后势力,只能将水搅乱。
三人中宋道怀官品爵位最高,反而是最镇定的人。首先他肯定华阴私兵和自家没关系,然后他是受害者。
谁能比他冤枉!
吴越录过刘洪成等人的口供,但宋道怀不确定,他有没有将这份口供上交。
吴越没让商队被三司过堂,是放了他们一手。刘洪成没回来以前,宋道怀真没考虑过吴越到底是如何发现私兵的,所有人注意力都被私兵本身吸引过去。
算了,火烧到自己头上,哪管得了其他,死道友不死贫道。
宋道怀:“陛下,臣那不成器的儿子不过和军器监的主事喝过几场酒,就算过从甚密?那军器监上下日日相处,岂不成贼窝。”
“再者臣向来约束家中上下,不敢有不德之行,怎会与谋逆造反扯上干系。”
“那山谷私兵截杀的就是臣家的商队呀,二三百人转眼杀的只剩几十人。”
“哪有冲自家钱袋子下手的道理!”
我要是和私兵有关系,怎么会冲自家商队下手。逻辑上成立,但现实中尚有商榷之处。
宋道怀说法夸张,二三百人的是联合商队,不过他家在其中占比最大,只是任谁听来都会觉得他损失惨重。
其实这个自证站不住脚,假设私兵是宋家的。私兵和商队首领不认识,商队首领为了保命,绝不会透露他和宋家的关系。二人没有开诚布公的机会。
耐不住,宋道怀真是苦主。实打实损失了人命和财产。
没人追究宋家私下派人行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关键是山谷私兵的现身是因为其先打劫商队,究竟是私兵还是土匪?
然后被正执行剿匪任务的吴越撞上。
原先这内情只有皇帝、吴岭、还有三司少部分人知晓,加上三司本身没有提审过商队,只有吴越转呈的口供。
于是命运齿轮转动的背景,不过轻描淡写提一句。
不光白隽,朝堂诸公终于注意到各种案卷小道消息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吴岭知道其中一家商队有越国公府背景,吴越没折腾放他们走,不是看在越国公的面子,或者单纯发善心。只是没想到千辛万苦回到长安,还要被主家推到风口浪尖上。
杨胤面色微青牙齿紧咬,想起宋道平对自己堂兄的评价,无德无行,窃据高位。
白隽事不关己,险些笑出来。私兵出去打劫,说出去能笑十年。
私兵,一要私人二要私密。跑出去打劫,不怕招人眼么。
没钱养什么私兵,管不住手下人养什么私兵。
原先还觉得是哪个胆大的,原来是傻大胆。
然后同情宋道怀一秒钟,流年不利呀!要不是先前结过一段梁子,非得给他介绍点灵验的寺庙道观,去去晦气不可。
吴越放商队走,当然不是特意发善心。坐在华阴县衙公堂后室后,面上没有表情,实际对三司的废物,尤其是庞谦内心咒骂不已。
行事毫无魄力,只车轱辘审有什么用。生生将华阴拖成一个泥潭,连自己也被绊在这里。
吴越:“他们呢?”
陈彦方:“范将军段司戈去校场带军士训练,庄参军出去补充物资。”不可能将吴越一个人丢在县衙,“宁校尉在衙中。”
吴越摆摆手,道:“他们都回来时,过来见我。”心里一直有个念头不通达,既然想不通,直接问。
华阴稍微稳定下来,段晓棠便带着人将校场收拾出来。县城的小小校和右武卫大营的自然不能比,训练只能轮流来。
不是段晓棠卷王上身,在外征战时刻不忘训练。二三营的辎重后续送来,单纯剿匪或者保护吴越的安全,不至于用这么多人和军械。吴岭大概有其他安排。
段晓棠能做的就是利用一切时间训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结束一天的训练回到县衙,简单擦洗后到吴越的院子里,没想到竟是最后一个到的。
人已到齐,吴越露出一丝私人情绪,“不能再在华阴待下去了。”
不只私兵的事情,更重要的是秋税。
范成明将县中上下官吏一齐放倒,照大吴县衙的运作方式,在其他时候,民间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