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睿达把李君璠的脸扳过来瞧,比前些年成熟一些。
除此以外,只多仆仆风尘,不见凌人风霜。
涿郡的日子,虽然苦寒,到底是熬过来了。
冯睿达一手牵上表侄,一手攀上表弟的肩膀,“走,我们回家!”
李君璠脚下不动,“四表哥,等等。”
“我家小还在后头呢!”
李君璞只和弟妹打了一个招呼,就把人扯前头来了。
冯睿达愣住,好似是有这件事,李君璠在任地成亲。
但细节清楚得不多,问道:“男孩女孩?”
李君璠神情都变得温和一些,“男孩,刚一岁!”
再拍拍李弘业的肩膀,“弘业,有弟弟了!”
李弘业半点没有“独苗”地位动摇的忧虑,反而高兴道:“弟弟会说话了吗?”
李君璠迟疑一瞬,“会叫爹了!”
冯睿达:“我家也有个小子,四岁了。”
“回回见老子,都不给好脸色。”
李君璞纠正说法,“你儿子只有两岁。”
虚岁也不是这么虚的。
李君璠心中落定,就说离开长安时,王玉耶刚进门,突然冒出一个四岁的儿子。
总觉得是冯睿达要去跪祠堂的“事故”。
不多时,一行车队从远处驶来,李君璠忽然奔上前,从马上牵引下来,一个年轻女人和孩子。
王宝琼曾听李君璠提及家中人事,很容易辨认出李君璞和李弘业,毕竟相貌有一些相似。
一家人各自见礼。
唯独看到冯睿达犯难,李君璠小声提醒,“是冯家的四表哥。”
王宝琼躬身行礼,“表伯好!”
冯睿达回礼,“弟妹好!”
襁褓中的李弘安尚且睡着,没意识到旁边一群亲人围着他。
冯睿达歪着头,“小二郎睡得挺香的!”
李君璞:“走,回家。”
王宝琼透过车窗的缝隙,看街面的景色。
长安的繁华,是涿郡不能比的,也就路上经过的洛阳可以一分秋色。
李君璠望着街面两端的坊墙和槐柳,感慨道:“好似什么都没变。”
只是物是人非。
冯睿达打包票,“长安城,别说十年,一百年都不会变。”
他守的皇宫,里头的主人会换,但宫殿不会换。
等进了胜业坊,才是李君璠最熟悉的地方。
他模糊记得从坊门到家,一路街上的老铺子。
李君璠:“坊门口的医馆不开了?”名字记不清楚。
李君璞轻描淡写道:“屋主收回房子,老大夫去乡下种了大半年地。”
“现在去崇仁坊,预备重操旧业。”
李君璠:“哦!”
刚转进巷道,发现段晓棠和于广富各提着一个菜篮子走在前头。
段晓棠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转过头,冲李君璞道:“人接到了?”
李君璞:“嗯,买菜呢?”
段晓棠:“晚上煮火锅,家里菜不够。”
李君璠心头一惊,两人的语气太随意。
若不够亲近,都称得上无礼的程度。
李君璞介绍道:“我弟弟李君璠,邻居段晓棠,租柳家的院子住。”
“段郎君。”
“李三郎,冯四郎!”
冯睿达阴阳道:“哎呦,不叫冯四哥啦!”
看门大爷位置太紧要,叫一句哥又不会少块肉。
段晓棠笑道:“冯四哥!”
李君璠认识那种笑,叫皮笑肉不笑。
好在冯睿达只单纯想逗逗人,并没有生气。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确定段晓棠便是顺风耳,也听不见。
冯睿达方才说道:“差点吃一回教训,大朝会倒是准时,但每次提前,不超过半刻钟。”
李君璞:“没迟到,不是么?”
段晓棠并非懒惰之人,但有些想法根深蒂固,扳都扳不过来。
譬如她认为大朝会,去的太早,就是吃了莫大的亏,让朝廷占了便宜。
日日去营中点卯,出勤让南衙众将官望尘莫及,也没说是让朝廷占了便宜啊!
李君璠:“大朝会?”
段晓棠若是有品级的官员或者宫中宿卫,会提一篮子菜招摇过市?
冯睿达:“右武卫的宁远将军,杨胤的脑袋就是她抢回来的。”
末了补上一句,“二郎私下和她玩的可好啦!”竟还有两分酸意。
冯睿达当初放水,看的根本不是李君璞的面子。
若是李君璞的朋友,犯到他手上,说不定还要作弄一二。
看的全是杨胤那颗大好头颅的情面。
王宝琼在李家门口下车,乳母手上抱着儿子。
打量这座陌生的宅邸,四界进深,脊柱落地,中间两根柱子间,两扇黑漆大门。
沉重厚实的门上,镶嵌排列有序的门钉。
严肃有余,于近乎呆板的对称之中,透露出带着威严的凝重。
她和李君璠是私下看对眼的,一个从长安新来的功曹,一个本地大户之女,勉强算登对。
王宝琼后来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