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法音望着乌黑的大门,忽然想起,他们娘几个千里迢迢,从济州到长安。
是赵璎珞拿来钥匙开门,将里里外外打理妥当。
杜乔打量一番大门,先前门没有打开,家里人应该不知道门外的闹剧。
上前扶住张法音的胳膊,“母亲。”
张法音试探道:“先前竟不知,赵娘子家中谁故去了么?”
杜乔老实道:“赵娘子出身幽州士族,其父驾鹤西归,家乡难以存身,故来长安投奔旧交。”
“岂料旧交家不肯收留,险些流落街头遭了大难。我侥幸救她一回,那时祝娘子正在筹办五谷豆坊招工,我就将她介绍过来。”
听起来逻辑通顺,清清白白。
张法音思量两人交往情形,东院几个小娘子,平日和杜乔来往最多的是林婉婉,不过是因为她为人热情。
赵璎珞反倒看起来交情平平。
张法音:“赵家老郎君故去多久了?”
杜乔:“二十七月孝守满,三年孝还差一个半月。”
张法音:“你倒是记得清楚。”
杜乔试探道:“我本来打算过了三月再提。”
张法音:“赵娘子不知道你的心思?”
杜乔一口咬定,“不知。”一刻钟前,她都不知。
张法音长叹一声,“长林,你是家里的顶梁柱,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高娶是捷径,但全家人总得在某些看不见的地方受委屈。
就像杜乔先前说的,长安某个士子攀上一根高枝,结果新娘子早就与人珠胎暗结,他喜当爹。
若是在长安本地的没落士族或者寒门小户中择亲,杜家是外来户,要求还要再降两等。
秦本柔倒是私下提过几个,但张法音看来各有不足。
赵璎珞的为人,张法音清楚,明是非懂事理知进退,和家中各个人相处都不错。只有一处短,亲缘薄。但架不住杜乔自己喜欢。
事情尚未挑明,且看往后如何发展。
与西院的其乐融融相比,东院称得上剑拔弩张。
赵璎珞眼圈微红,质问道:“你是看不惯我么,非得着急把我扔出去!”
林婉婉站在墙角,委屈道:“我不是。”
祝明月轻轻敲敲桌子,不耐烦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君璠本想搬一只名叫段晓棠的救兵,结果段晓棠反而比祝明月戚兰娘晚回来一步。
林婉婉扭头问:“璎珞小姐姐,你从哪儿听的?”
赵璎珞又羞又急,“你还问我!”
林婉婉只好从实招来。
戚兰娘听完,只有一个感觉:???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小伙伴的关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段晓棠憋住笑,“够纯情的。”
照杜乔按部就班的规划,再加上长安繁琐的婚俗,修成正果那一天,搁现代,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祝明月冷淡道:“这是能开玩笑的吗?”
接着正色道:“璎珞,事情已经挑破,无论成与不成,你都得拿出一个态度来,不能当缩头乌龟,绥靖解决不了问题。”
但凡赵璎珞没有露出行迹,只要杜乔没表白,大家都能继续相安无事处下去。
但她没忍住一时之气,跳了出来,天知地知杜乔知赵璎珞也知了,必须有个说法。
赵璎珞迟疑道:“还可以不成?”
祝明月“嘁”一声,“男欢女爱,你情我愿。”
强按牛头能喝水?
略微露骨的话,让赵璎珞羞红了脸。
祝明月问道:“你喜欢长林吗?”
赵璎珞摇头,似乎这般回应有些太无情,找补道:“但也不讨厌。”
这才是正常反应。
祝明月:“反正你年纪小,不着急。”
赵璎珞急道:“要回绝他么?”
祝明月:“你想回绝吗?”
赵璎珞:“会不会伤他情面?”
祝明月:“会伤一点,但不是大事。只是你俩以后不好直接来往。”
赵璎珞坐在炕上,两只手握在一处,都快扭成麻花,无比纠结。
她容貌姣好,受过同龄小郎君们的讨好,但似今天这种情形,却是第一次遇见。
事情堵在跟前,必须有个说法。
赵璎珞乞求道:“你们说,怎么办?”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问住了。
祝明月思考片刻,“不承认,也不否认,吊着!”
本来充当隐形人的林婉婉插嘴道:“祝总段位太高,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当斩则斩,你学不来。”
话有些陌生,意思隐隐约约能体会,但“吊着”两个字,赵璎珞肯定自己,把握不住精髓。
段晓棠:“长林或许不擅长花前月下,但很适合结婚。”
这种人曾经有个名号“经济适用男”,但放在大吴整个社会层面,杜乔的条件,前缀至少得加上“豪华”两个字。
林婉婉:“你想的太简单了,”手指向屋外,“上元节的花灯还在檐下挂着呢。”
那天就算她们跟去了,恐怕杜乔也会创造机会,送一盏花灯。
段晓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