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换了一身更素雅的蓝色衣衫站在暂充作校场的平地旁边,段晓棠望向他欲言又止。
吴越右手落在腰侧微微一招,段晓棠跟上去,护卫们在身后却落下一段距离。
吴越:“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段晓棠:“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上司怎么说下属怎么做,甚至许多将官未必能将事情与长安赵王的薨逝联系在一起。
夺嫡向来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难道等皇帝在赵王灵前宣布立太子么?
段晓棠并不在乎军功,但继续等下去,容易造成军心浮动。
吴越双手负在背后,目光幽深,“等他的谥号定下来。”
段晓棠:“盖棺定论?”夸得再好已逝之人也听不见。
吴越知晓段晓棠未必分得清楚其中的差别,挑明道:“谥号定下来,就知道是以亲王礼,”话音一重,“还是太子礼下葬。”
段晓棠连自己的身后事都不看重,遑论其他人。“墓葬棺椁规格不一样,很重要?”重要到让前线息兵以观风向?
吴越:“亲王除承嗣子外,余者多封为郡公,有功者可封郡王或国公。太子诸子皆封郡王,特殊情况可加封。”眼下就是特殊情况。
段晓棠不知道吴皓有多少儿子,但年纪小应该获封爵位。想得简单,“有爵位就有钱粮,往后生计不成问题。”当祖父提前给孙子们分家产。
吴越双目微阖,语气平静道:“郡王之上是亲王,与诸皇子等同。”这才是最坏的情况。
话说到这份上,段晓棠恍然大悟。一旦吴皓的儿子被加封为亲王,就有参与夺嫡的资格。储君可以是太子,也可以是太孙。
段晓棠绞尽脑汁回想吴皓的年纪,大概比吴越大几岁,他有几个儿子?此时封王不是恩赐而是竖起来的靶子,稚子哪是年轻力壮的叔叔们的对手。
看段晓棠的表情变换,吴越知道她想明白了,或许比普通人想得更深,说不定自己吓自己。
“夺嫡”太沉重,段晓棠换一个更安全的话题,“赵王是什么样的人?”
吴越目光望向远方,陷入回忆之中,好半晌才回答道:“身弱志不短,待每个人都礼仪周到,是个好人。”
“好人”的评价比老实人含金量高多了,或许吴皓的存在对大多数人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可惜他去世了。
长安天子脚下消息灵通,吴皓去世不到半日祝明月就收到消息。
林婉婉担忧道:“家中要不要备白布?”
祝明月:“宫内没有敲钟,不是国丧,和我们没关系。”
能用上国丧礼制的只有皇帝皇后、太上皇和太后。有些太子和皇帝感情深厚,或许会逾制。但吴皓有实无名,说到底只是长安城没了一个皇嗣亲王。
当务之急是把自己身边可能出篓子的地方赶紧堵上。
春风得意楼需要注意新题的诗文,若有犯忌讳之处赶紧刷掉。姜永嘉是一名成熟的掌柜,但还得提醒他,格外关注那些事涉皇家、以古讽今的文字。
祝明月:“光德坊的活动暂停,洼陷的地方先放着,让李师傅其余地方碾平便是。”
人群聚集能引来人气也能引来注意,甚至可能安上一项聚众娱乐的罪名。
祝明月将所有产业梳理一遍,发现只有这两处地方可能引起风波。
戚兰娘果断地答应,“我立刻派人去通知。”想到快完成的填坑进度条,只能暗道一声可惜。
待戚兰娘出去,林婉婉缓缓开口,“不知道秀然他们怎样?”
白隽嫁女当然不只是看上徐昭然的脸,还因为徐家是吴皓的主要支持者之一,白家是为未来做投资。
可现在人没了,一场空!
祝明月:“得到消息,该去赵王府哭丧了!”
哭得都是真情实感,许多人家三代的指望就此破灭。
祝明月盯着林婉婉,一字一顿,“暴病而亡?”
林婉婉没看过医案更没验过尸,“说不准,只听说他身体不好。”
祝明月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真要个病秧子,朝臣不可能支持,大概只是体弱不能劳累,无法像其他精力过剩的人一样,成日折腾。
皇帝辍朝三日,但坊间各种消息从没停过。比如乐安郡王直接在灵堂上哭晕过去,若他得势可能会被夸赞友悌,但鉴于表演过度,只得一个身体欠佳的评语。
达官显贵们最关心的吴皓身后名,因为辍朝一直没有下文。只知道不断有人进出皇宫和各大王府,但每个人的立场难以辨别。
连城门处都比往日热闹些,那些骑着骏马做寻常百姓打扮的人,不知要将怀中信件送去何处。
白秀然第一次将人约到寺庙见面,看来时机果真敏感,原先都是直接上门。
吴皓的身份注定不能由私人点长明灯,白秀然只能跪在佛前默祝他往生极乐。
三人缓步走在一条绿道之上,随从们都跟得远。
白秀然转述不知的第几手的消息,“说是日暮时多吹了些风,半夜时发起热来,等到天明时人已经糊涂了。”
吴皓这一场病来得又快又急,如同暴风骤雨般将所有人砸得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