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德说的是尹金明,没有不服的意思。他能走到今日,能力有目共睹。
只是这个开头,实在有些宿命的感觉。
一步快,便是处处快。
李开德那时候见识少,以为开过蒙会读书已是了不得,后来才知道,尹金辉的水平只配给孙安丰等人提鞋。
而孙安丰作为右武卫难得的文化人,面对殷博瀚,连翻身都难。
这就是差距。
李四海情知这是家族延续的大事,若李开德立得住,一代传一代,三代以后,武功李东村的老李家就能改换门第。
李四海咂吧嘴,“二儿,你先回屋歇着,我再寻思寻思。”
李开德:“嗯。”
李四海看着院中疯玩的半大孩子,愁得不知所以,这里头能有几个苗子?
如果全是木鱼脑袋,要不略认识几个字,让李开德带去投军算了。
但战场无常,实在算不得一条好出路。
李开德从军是没办法,兵役摊到头上了。
李开德回到房间,刘兰芳沉默地帮他整理铺盖,最小的孩子早已不记得他,一顿饭的时间,还不够父子俩熟悉起来。
李开德捏着小儿子的脸蛋说道:“我是你爹。”
小儿子眼里蓄着一包眼泪,巴巴望着刘兰芳,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
刘兰芳连忙将无良爹的手拍开,“快一年没见你,哪还认得!”平白吓着孩子。
李开德敏锐地察觉道:“你今天话很少?”
刘兰芳:“爹娘都在,我插什么嘴。”将铺盖抖开,“快眯一会儿。”
李开德脱下外袍躺到床上,一大早起来折腾,不久就沉入梦乡。
刘兰芳在李开德旁边,帮小儿子絮了一个窝,让父子俩睡一块。
自个安静地坐在炕边织毛衣,心里想的是临离开时,老家亲戚说的话。
李开德眼看发达步步高升,说不定像县里的郎君们一样,置办几房妾室充门面。
刘兰芳那会灰头土脸风尘仆仆来长安,生怕一打开门,几个妖妖娆娆的女子躬身向她行礼,口唤“姐姐”。
这还算好的。
李开德若没良心,说不定只能拿一封休书,灰溜溜滚回老家。
好在在长安待了一段日子,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
李开德回家,也不像生了花花肠子的模样,终于能放心一些。
在外征战时,难以睡得安稳,尤其在陈仓那些时日。
李开德陡然从睡梦中醒来,翻身下炕穿上外袍,走到门口刚好和刘兰芳撞上。
李开德问道:“我睡了多久?”
刘兰芳:“半个时辰左右,要不再睡一会儿。”
出征在外身体定然有亏损,只能指望多吃多睡补回来。
李开德摇头,“不用了。”在水缸里舀小半瓢水,直接泼到脸上,人彻底清醒。
从厨房的柴火堆里摸了一根细木条,走到院里,把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召集到一起。
李家人如今不用照料田地,忙来忙去只有一些家务活,顶多在墙角种上几垄菜改善口味。
长安热闹是热闹,但人生地不熟,李家人远道而来,少有在各个坊市街巷中行走,大多数时候要几个人一块才敢出坊门。
李开德撂起袍子下摆,蹲在沙地旁,用树枝写下几个字,“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他学认字时,最开始是军法,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后来换成内容更丰富的《五字经》,但这些都不适合教给家人。
好在还有《论语》。
李开德的学习办法就是野路子,尹金明等人教的时候在沙地上写,他跟着画。
对,不是写字,而是“画”字。
好在尹金明教导得认真,说笔划有先后,先上后下,先左后右,不能胡乱写。
但习惯了沙地和木棒的李开德,后头再用毛笔,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李开荣兴奋道:“二哥,我认识第二个字,日,是太阳。”
李开德抬起头,木棍指着,“这个字读‘曰’,说话的意思。”
“跟我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其他人哪怕摸不着头脑,慑于李开德的威信,鹦鹉学舌般念道。
李开德一个字一个字解释其意,唯独李开荣挠挠头,“怎么会有人因为读书而高兴呢。”
“以前听人说,读书要把头吊在房梁上,屁股底下放锥子,不能坐实了,天底下一等一的苦差事。”
旁听李四海一巴掌拍过去,“富贵人家都读书,当然是好事!”
他就说不能一股脑送去读书,入学前的考校必须有。
有些瘟猪儿,他不配!
这不,第一个出局者,有了!
李开德等老爹出够了气,慢悠悠说道:“那叫头悬梁锥刺股。”
教了半下午,总算让每个人都记住这一句话,也学会了描画。
不知道睡一觉起来,还记得多少。
王翠翠和刘兰芳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硬菜中午都吃了,晚上随便吃点就成。
李开德中午吃饭时就发现了,家里人虽然用铁锅,但烹饪办法还是老一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