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红旗在旗台上飘扬。教学楼方正大气,印着校徽校训,窗明几净。阳光洒在跑道上,仿佛连吹来的风都洋溢着朝气。
喻嘉树抬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去看看?”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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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
刚毕业的两三年,大家还对同学聚会和回校看老师具有热情,再后来,受生活蹉磨,再路过时,只剩下感慨。
少年人的世界里,非黑即白,一腔热忱。
可是后来呢?
戚瑶和喻嘉树并肩,走在学校外街边的小道上,透过栏杆,看三两学生在树荫下聊天,思绪漫无目的地飘远。
真的会有人可以完完全全、毫不偏移地成为自己学生时代设想里,最想成为的那种人吗?
戚瑶偏头问他,“你读高中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以后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喻嘉树都没思考,干脆地回了。
“真的?”戚瑶有几分诧异,“为什么?”
“我以为你们那种顶尖的好学生,都会有一个很清晰明朗的目标和人生规划。”
喻嘉树似乎被她的措辞逗笑了,挑起半边眉梢,饶有兴致的模样,“比如?”
“比如
当科学家什么的。”戚瑶一时也想不到,随口举例,“在某年做成什么事,完成什么项目,有什么特别远大的抱负。”
小巷逼仄,时不时有电瓶车从身旁经过,喻嘉树伸手把她往里带了一点,想了一会儿,“我没有。”
“也许是因为我还不够顶尖的原因。”他眉眼松懒,调侃着她的用语,漫不经心地吐字。
“我只是觉得,人可以有理想,但不要给自己的人生设限。”
戚瑶一顿,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不要给自己的人生设限?”
“条条大路通罗马,人每个阶段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窄巷在前方汇入十字路口,红灯闪烁,略显拥堵,步伐停下来,喻嘉树侧身看她。
“比如你小时候想当老师,中学时候想当作家,大学专业却选择了理工科,想要成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能坚持下去,当然更好。但如果你因为喜欢生活中的烟火气,想要饭后遛狗,雨天散步,成为一个普通平常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不要用从前的愿望和现在的愿望做比较,只是无休止的内耗罢了。顺从当下,没什么丢人的。”
他声音很淡,尾音漫不经心地拖着,显出几分随性和散漫来。
明明是讲道理,明明是关于人生的选择,到他这里,好像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
“所以你现在的愿望是什么?”戚瑶顺着问,“就,不用特别大的,此时此刻也可以。”
路口信号灯变幻,小摩托从巷边冲过来,喻嘉树偏头扫了一眼,眉眼略沉,伸手把她往他身前拉。
飞速窜过身后的摩托扬起一阵风,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长发扬起,又缓缓回落。
戚瑶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鼻息间尽是凛冽又熟悉的香杉薄荷气味。
呼吸屏住。
时间仿佛都静止。
噪杂的环境一瞬间远了,只有胸腔下跳动的心脏砰砰作响。
他们仿佛默契般顿住,谁都没有退开。
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她双手略显无措地攥紧他侧腰的卫衣面料,鼻尖抵住他的胸膛。
戚瑶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难以抑制地想。
原来他的怀抱是这样的。
坚硬,温热。
“想知道吗?”他倏然低低开口。
戚瑶睫毛颤了颤,缓缓抬眼,对上他瞳孔漆黑的视线,看见他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微滚。
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就是我刚才的愿望。”
这个意外,却又顺理成章的拥抱。
心脏高高悬起,又重重下落。
晚霞在天边泛出温柔又梦幻的粉紫色。
小摊小贩吆喝着叫卖,放学的高中生们叽叽喳喳凑作一团,空气中弥漫着糖炒栗子与烤红薯的香气,柔软又熨贴。
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她从前偷偷塞情书的小巷被霞光铺满,身后是承载了他们曾经三年光阴的校园。
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什么都没有改变。这世界仍然只是一些影影绰绰的温柔,人还是原来的人,河还是原来的河。*
这世上真的有完全符合自己学生时代期待的人吗?
有的。
戚瑶望着他的眼睛,想。
他永远永远,都是她最期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