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厚重的白雪,人影零星,可是一阵阵嘈杂声却从四面八方泻出来,锻造声、斥骂声、瓷罐摔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起初只是隐隐约约从房屋中钻出来,随着二人逐渐走进城中,人群变得越来越密集,这混杂的噪音就变得越来越大。
街道上,路面上的车辙和脚印混杂在一起,把路面上的雪踩的肮脏又破碎。相比于前些日子,街旁商铺门多开了许多扇,可却没多少踏进店门的顾客。从店门口向里望进去,几乎一眼就可以看穿柜台后店铺掌柜的无聊与烦闷。
“驾!让开!”
突然,有一辆马车迎面驶来,毫不客气地占据最中间的道路。
肖兰时正出神地望着商铺,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砰。
忽然,有人将他向后一拉。
“驾!”驱车人又挥出一鞭,那辆华贵的马车几乎擦着肖兰时的脸飞驰过去。
目送着马车走远,他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气舒到一半,只听耳后传来一阵酥麻:“记得看路。”
紧接着,卫玄序环抱他的手臂一松,肖兰时这才注意到刚才把他扯离马车的是卫玄序。
他刚想道谢,低眉一瞥,却望见了卫玄序的手掌。
尽管卫玄序抽回手掌的速度极快,他也看清了。在那手掌上,有一块几乎占据整个巴掌大不规则疤痕,尽管已经随着时间流逝淡了许多,可愈合后的皮肉颜色却依然明显。
肖兰时装作没看见,将目光重新眺望街道。
马车冲来的速度极快,快得几乎没给人留下似乎反应的余地,一道疾驰驶过,有几个行人被马车冲撞在路旁,入目的尽是被一片混乱。他们挣扎着从地上费力爬起,而后又继续匆匆向前赶路,混入周围流动的人群,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有人都在机械地走路,各色的脸上流露出同样一种焦急。
马球赛之后,萧关很不一样了。
肖兰时默默地想。
忽然,在喧闹的声浪中,一声尖锐的呼救声起:“来人啊!救命啊!”
卫肖二人连忙循声望过去。
不远处的人群围聚在一团,哭嚎声就从那人群的中间飘出来。
二人拨开人群走进去,只见几个穿着韩家族袍的青年正拉扯着一对母子。在他们中间,母亲跪在地上,衣衫褴褛,拽着儿子的手臂声嘶力竭地哭泣着。
而旁边那小男孩,大约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他被韩家子弟拽着手臂,粗暴地用力向后拉,可他却没有哭,只是望着母亲,眼里流露出一种和他年纪不符的悲悯。
肖兰时认得那个小男孩,他就是刚才在不羡仙,给卫玄序送鲈鱼的那个。
他走上前:“哎哎哎,干嘛呢?”
韩家子弟烦躁地瞥向他:“关你屁——”当他们的目光跳过肖兰时,望见卫玄序的时候,又换上了另一副讨好的神色,声音也软了,“例行检查。”
小男孩挣脱出来,走到母亲身边弯下腰,替她把蓬乱的花发细细理好,别在耳后。
肖兰时听见他低声说:“别哭了,没有办法的事。”
肖兰时皱起眉,问:“什么例行检查?”
一个年轻的弟子刚要开口,立刻被身旁一个年纪稍长的弟子伸手拉住。
他解释道:“萧关仙台祭品丢失,按照常理来说,要在萧关内重新挑选合适的祭品,韩家一向负责祭品事宜,我等奉了韩家家主之命,特在萧关境内进行全员排查。萧关全部民众理应配合,一个都不能漏。”
“一个都不能漏?”忽然,小男孩似是嗤笑,“怎么从来没听说排查仙家的?一年要死十二条命,死的都是穷人。”
韩家弟子忍怒道:“供奉仙台,保佑四方平安,天经地义。”说着,他指向背后的围墙,“你这么说,是想和整个萧关作对吗?”
肖兰时顺着他的指尖望去,背后破损不堪的围墙上,一尊巨大的祭台画像依旧崭新,上面画料重叠了厚厚一层,像是被人不断描了一遍又一遍。祭台四周,代表着金麟台四大家族的四只神兽各占据一方,将最下面一块小小的方正土地牢牢笼住。
但最下面那块土地没人描,随着围墙一起破损不堪,上面隐约有几个小字,已经随着墙皮剥落得差不多了:平等、正义、永不背叛。
小男孩生着一双明亮剔透的眼睛,像是雨后刺穿云层的第一缕阳光。
他盯着为首的弟子,问:“不作对怎样?作了对又怎么样?”
韩家弟子恶狠狠盯着他没说话,可他手中刀已出鞘,意味不言而喻。
小男孩嗤道:“不是都一样吗。”
语罢,他走到卫肖二人面前,目光在肖兰时脸上停了片刻,又流转到卫玄序身上。
“多谢你斩杀了河妖,”他顿了顿,又道,“但哭河还是很脏,没法捕鱼,就算抓上来的鱼也不能吃。但你不用担心,给你的鲈鱼是我养的,算是给你的谢礼。”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听起来有种不同于童音一样的成熟,放在他童稚的脸上略显得违和。
说完,他便主动走回韩家弟子身边。
突然,跪倒在地上的母亲突然扑上来,死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