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卫玄序的背影,有的时候努力上前跑两步,幸运的话还可以看一看他的侧脸。可无论如何他怎么追赶,卫玄序的眼睛好像总是在看前方,在看远处。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肖兰时巴巴地热脸贴他的冷屁股,自始至终,卫玄序好像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心里话。
想到这,肖兰时感觉自己的喉咙里被卡住了什么东西。
良久,他忽然问:“你刚才说的所有人死光了你也不在乎,也包括我,是不是?”
在他的对面,卫玄序一双漆黑明亮的墨眸看着他:“是。你说得对。”
肖兰时有些难以置信:“我死了你也不在乎么卫曦?”
卫玄序的回答准确而残忍:“为了不羡仙,死多少人我也不在乎。”
忽然,肖兰时笑了:“嗤。”
他低着头,无力地往下看,是呢,他忘了,自己从头到尾,包括这件衣袍,这双靴子,无一不是卫玄序给他的。这么多年他几乎快要忘了,他不过是个被扔在萧关的私生子,是卫玄序觉得他有用,才收留了他,像养条狗。
不过一条狗而已,在主人眼里哪有那么重要?
自己还自作多情地想要拉他走,还要一起走,说什么只要在一起就够了,不可笑吗?
肖兰时在清堂黯淡的灯光里默默离开,丧家犬一样。砰。
门顺手被他带上,房间里凄清一片。
紧接着,轰一声。
卫玄序疯了一样,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地上砸,也不知过了多久,整个清堂里满是狼藉。-
从清堂里走出来之后,肖兰时就一直在不羡仙的院子里逛,以前他总觉得不羡仙那么那么大,现在忽然发觉整个院子不过只是区区弹丸。
忽然,风声里有人喊他:“肖月!”
闻言,肖兰时连忙背过身擦干湿润的眼角,再一转过去,看见宋烨站在小厨房门前,正冲他挥舞着锅勺。
在黑漆漆的走道上,只有小厨房那里亮着灯,那看上去温暖的澄黄灯光就那么打在宋烨的脊背上,远远看上去,他整个人都像是发了一层亮。
肖兰时也对他招招手,强欢颜笑:“我都说了,您没这厨艺的天赋,千万别浪费粮食了啊。”
宋烨手里的锅勺凭空挥了一下:“臭小子!大晚上你不回屋里去,天天往风雪里躲,冻死你就知道了!”
肖兰时没什么力气接了句:“冻死我就好了。”
“嗨!你说什么呢你!”
肖兰时挥挥手:“我先回去了。”
“肖月。”突然,宋烨叫住他的名字,“来都来了,我新做的糖炒栗子,你趁热尝两个呗?”
看着宋烨那张老脸上,露出少见的谄媚,肖兰时知道他这次是用了心,笑起来:“试毒得收费啊。”
宋烨呸呸两声:“再没大没小的敲你了啊?”
肖兰时走上去,笑着看了他手里那锅铲:“得,这一铲子下去,我少说也得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怎么着照顾我的责任也得落在您肩上啊。”
宋烨抬手,佯装要打,肖兰时连忙一溜烟儿地钻进了小厨房。
一进去,一股儿糊了吧唧的味道立刻糊上了肖兰时的鼻子,他连忙捂着鼻子弯起腰就要往外面溜儿,宋烨一把拎住:“你小子想干什么?”
肖兰时委屈:“您老也没说这试毒试的是气态毒啊。”
然后宋烨就忍无可忍地举起了小锅铲。砰!
“哎呦!”
肖兰时脑袋上落了个包,这下老实了,宋烨往哪指,他往哪里做。一个结实高挑的大男人,抱着膝盖委委屈屈地坐在厨房角落的小板凳上面,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宋烨。
“那!吃!”宋烨把一盘栗子搁在肖兰时门前,没什么好气。
肖兰时看着那栗子上面还冒着热气,再次确定:“真吃?”
宋烨一点头:“真。”
“真真地吃?”
“真真的。”
“真真真真地吃?”
“哎——你!”说着,小锅铲子又举起来。
肖兰时连忙眼疾手快:“打住打住,我的错行不行?不过只是跟您开个玩笑,你看您急的,跟卫……似的。”
宋烨哼了两声,坐在肖兰时的对面:“我要是公子早打你了。”
“得。是您脾气好,行了吧?”
肖兰时又不高兴地哼哼了两声,不情不愿地拿起了个栗子,一剥开,倒是意外地香甜。板栗软糯的肉在肖兰时嘴里嚼着,没一会儿就已经磕开了好些个。
他一边剥壳一边问:“怎么晚上突然想着炒栗子了?”
宋烨眼里有几分躲闪,旋即立刻说:“怎么了?我不能炒栗子了?”
肖兰时:“好吃。好吃得很。所以为什么呢?”
宋烨一顿,最终还是没说话。
默了两息后,他从怀里掏出来个布包,往桌子上一搁,发出沉甸甸的响。肖兰时抬眼瞥了下,那布袋子里鼓鼓囊囊的,像是金银一类的东西。
“干嘛?”他把一枚栗子再塞进嘴里,问得漫不经心。
宋烨低下头,说:“那天来不羡仙的那个孩子,公子已经派人去寻了,估计不日便能寻到。我想托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