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能。然后一顿,顶着那么张人畜无害的脸说就是玄阳子,麻娘娘你猜的没错,你可真聪明。
当时麻娘听见这话的时候,实在恨不得把那小丫头给撕了。但最终还是耐着性子问,你爹去哪儿了?怎么不来?
小百合说得很巧,说去漫游仙境了。
麻娘一开始没懂,以为这老混蛋去到哪个温柔乡醉生梦死,把捡来的女儿不管不顾地撇在这儿,心里一气,愣是追着小百合打探他的下落。
后来她才知道,玄阳子是死去了。死在除鬼捉妖的路上,为了救几十个难民,自己摔下了悬崖,粉身碎骨。
麻娘想不明白,那个老混蛋一辈子受尽人间冷眼,最后怎么偏偏还是为了救人把自己折腾得那么惨。他是个傻子,怎么就不记仇,偏要做英雄。白瞎他长得那么鄙琐丑陋的一张坏人脸了。
然后骂了一会儿,麻娘就开始坐在床边呜咽地掉眼泪,她从来没那么伤心过,感觉心被人连着血管揪起来。
一见她哭,小百合立刻就慌了神,一边用小手替她抹眼泪,一边吧嗒吧嗒地也开始掉泪花,泣不成声地说着,麻娘娘你别难过,我还在陪着你,你别难过。陪?怎么陪?
她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怎么待下去?
于是麻娘第二天给了她一大堆银子,在摩罗找了户好人家,接着就要送她走,结果小百合死死地扒着门框,喊着嗷着说不走不走就不走。
僵持了好久,麻娘气不过,说你再犯浑我就打了,然后小百合头一硬,一挺,说你打吧打吧,打死了我化鬼还来找麻娘娘。你!
麻娘没什么办法,最后还是把这小姑娘留下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小姑娘在醉春眠,倒是比她想象中的更能吃得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妙语连珠的模样,说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不是自夸,麻娘有点明白为什么玄阳子要收养她了。
小百合真的和以前的自己很像很像。
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是干干净净地还没染上那些苦难,一笑起来,眼睛里闪着熠熠星光,像朵百合花在月光下随风摇曳。
渐渐地,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每当小百合出现,麻娘的眼神总是忍不住往她身上瞧。有的时候被小百合看见了,小百合就会冲她一笑,麻娘就会装作不屑地做个鬼脸,说傻子一样,你笑得那么开心。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麻娘都在想,要是这么一直养着小百合也挺好的,至少有她一天在,这小姑娘就盛开一天。
可突然,摩罗的云雨涌动起来了。
两年前,金家老督守突然暴毙,于是底下的上百个家族齐齐躁动起来,几乎是一夜之间,拉班结派,连党成群,无数刚起家的势力忽然就像雨后春笋般拔节高起。
向来安宁的摩罗突然被分割成两半,一脉是旧族,一脉是新贵。
然后金温纯继了督守的位,他这座位不必说,是那些新兴的大家用钱粮和兵甲,把他抬上去的。当他一上位,立刻就旧族势力大换血,短短两年之内,刑罚、诛杀摩罗两万多人,死的大多数都是和旧族势力有关联的。
新权当道,要在摩罗清除异己,谁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麻娘作为旧族联络极为重要的一环,也是整夜整夜地辗转反侧。
她也不是没想过出逃,但是以她的身份,能逃去哪儿呢?何不如就呆在摩罗,不站立场,小心翼翼,再趁机和新督守府结权。
说实话,以往多大的事儿,只要她打定了主意,硬着头皮她也觉得是对的。
而如今,唯独这件事上,她心里没底。因为杀得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些老的少的,功多功少的,全被送上了断头台。一想到这,麻娘就觉得心里难安。
于是她马不停蹄地联系外城人,要把小百合送走。
但一如既往的,这个小姑娘死倔,怎么骂怎么打都不肯上马车,说就要一辈子呆在麻娘娘身边,哪儿也不去。
麻娘吼她说你在我身边就是个死,小百合说死也不怕,死也要和你死在一块,麻娘大骂说你有病脑子是不是坏了,小百合也高了音调,回喊着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想要欺负你就得先折断我的九星刺。
那一瞬间,麻娘又落了泪。
回想起来,真的很狼狈,她连自己娘亲故去的时候都忍住没掉眼泪,遇上玄阳子和小百合这么一对父女,她一辈子仅有的几次落泪,都是砸在他们身上的。冤不冤啊。
后来两个人就天天智斗,她把她赶得远远的,想让她永远不要靠近醉春眠,结果每次都是她再屁颠屁颠地跑回来,削尖了脑袋,一个劲儿地想进醉春眠。
一来二去,两个人谁也没得着利,局面就那么僵着,谁也不肯服谁。
人们常说,人在死到临头之前,脑子里想着的,其实都是别人的好,很难想到人家的不好,一开始麻娘总是不信的,她从头到尾这一生,就是被恨浸透了才活下来的。
可现在当萧逸的长剑高高抬起的时候,她脑海里,全是百合花的时候,她就信了。
对她好的娘亲是种百合的,也种下了她;对她好的玄阳子是送百合的,也送来了她;对她好的小百合,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