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很愉快。
按照瓦伦丁的待客习惯,秘书小姐预定的是相当高档的一家寿司店——为此和原本已经预定了今晚的时间段的另外的客人做了交涉——而已经在这一行当做了几十年的寿司师傅今晚只为这四位客人服务。
哈代·瓦伦丁发现他单方面惦记了好几年的心之友能轻松地跟上他天马行空一样的跳跃思维,并且显然不仅仅在信息科技产业方面有所涉猎,对国际形势、纳斯达克和原油价格都能聊上两句;上辻祐希难得地发现自己不用太过谨慎地挑选自己脱口而出的措辞,因为瓦伦丁完全能理解他那些不太符合这个时代的奇妙思维;萩原研二发现上辻祐希最开始还有些拘谨,之后慢慢放松……这会儿虽然神情平静,但显然是非常轻松愉快的样子,这对他来说就非常足够了——而寿司师傅手捏出来的鲔鱼寿司也真的非常美味;秘书小姐……秘书小姐会参与今晚的晚餐的唯一原因是瓦伦丁希望自己和上辻祐希聊天的时候萩原研二也不会太受冷落,她作为瓦伦丁手下的第一秘书,工资虽然也能来这样的高档寿司店,但能蹭到老板请客的机会当然还是非常美妙的……所以她这会儿非常愉快地在用自己相当流利的日语和寿司师傅、萩原研二交谈,觉得哪怕晚上回酒店之后要加班整理项目资料也无所谓了。
店家显然对这样的客人习以为常。寿司师傅虽然今年已经有五十多岁,却完全能听懂客人的英语。他上菜的时候注意着客人交谈的节奏,拉长了服务的时间,确保客人不会在聊得尽兴之前就突然发现自己吃得太饱……考虑到会来这家店的客人大多没有上限的预算,这位寿司师傅做得还挺轻松的。
这一餐最后吃了快四个小时。秘书小姐通知司机来准备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走出店门的时候,年轻的美国资本家还有些意犹未尽,看起来几乎想再邀请上辻去他在东京这里买的豪宅彻夜长谈,但上辻微笑着对他晃了晃手机,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被裤脚遮挡住的脚踝位置:“我们明天都还有工作。”
哈代·瓦伦丁:“……”
这是连秘书小姐都感到微妙的一句话。作为瓦伦丁公司有名有姓的股东,上辻的个人资产毫无疑问可以供他和恋人无所事事地过一辈子。但就他们所知道的,上辻祐希没有用资金来换取自己的自由(两个美国人都不觉得这是金钱无法购买到的东西),萩原研二也还在做着相当危险的工作。
哈代·瓦伦丁叹气:“好吧。但你给了我你的邮箱地址。这是愿意继续保持联络的意思,对吗?”
“对。”上辻说,“我理解你想要什么……我必须坦诚地说,我没有过像你这样的朋友。但和你聊天很愉快。”
哈代·瓦伦丁:“……你真的不考虑移民来美国吗?如果你愿意,我相信这不是没有操作的余地。”
然而,他面前那个自由尚且受到桎梏的年轻人只是摇了摇头。
上辻祐希的声音很温和,笑容也很温和。
“瓦伦丁先生……唔,哈代,我想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对吗?我想你不会意识不到美国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哈代:“……”
——美国当然可能意味着更大的牢笼。但金钱就代表着一切,上辻祐希毫无疑问拥有能改变自己境遇的资本……只是,他确实不愿意这么做。
“我很喜欢我的朋友们。但我总是不理解他们……你们的选择。”哈代·瓦伦丁这样说,“不过我确实尊重你们的个人选择——我猜你日后也没有机会访美?”
上辻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补充:“不过你看起来很喜欢今晚的和牛。下次可以再来试试,我知道几家不错的店。”
年轻的资本家露出满意的表情。
他仿佛突然又收起了先前的热切,语调中带了少许矜持:“——当然,我的朋友,如果这是你的邀请……我会在我的未来日程里把它们排进去的!”
*
婉拒了秘书小姐的安排,上辻祐希和萩原研二肩并肩,在东京尚且明亮的夜晚步行回家。
11月的冷风吹在脸上几乎有些刺骨。上辻走了一段之后才意识到不对,然后有点紧张地扭头去看萩原。后者笑眯眯地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哇,小祐希的手这个时候也还是很暖和。”
“唔,从综合角度上来说,我的健康程度比不上研二先生;但我的血液循环很好。”
萩原研二弯起眼睛。
他们安静地又走了一段,然后他轻柔地询问:“如果没有我……小祐希会选择去美国吗?感觉这是你第一次和别人聊得那么开心,哪怕在你这里很有优待的工藤君也——”
上辻屈起手指,戳了一下萩原的脸颊。
“如果没有研二先生,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了。”他先认真地说了这个前提,然后又正经地回答了萩原的提问,“哈代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朋友。他的涉猎足够广泛,或许在某些方面上并不专精,但他能轻松地看到足够远的东西……能和他做朋友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但我对美国没有兴趣。”
“——而且这完全不像是研二先生会问出来的问题。”
萩原失笑。
“我可是热恋中的男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