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结湖周围,六七十年代修建了一大片北都工厂的宿舍区。
手表厂、纺织厂、毛纺厂、灯泡厂...
轧钢厂的宿舍不在这里,所以没有秦淮茹这个少妇。
都是典型的苏式风格,长方形,像侧立的火柴盒,却跟筒子楼不同。
一栋楼三到四个单元,一個单元两户。
每户都有单独的厨房,有阳台,里面宽敞,光线特好。窗明几净,让人恍惚间觉得,设会主义已经实现了。
许多外地工厂单位来北都学习交流,都会来这里参观,看看新中国工人节级住宅模版是怎么样的。
北影厂跟团结湖街道办联系,再跟毛纺厂协调,从它的宿舍楼里腾出一套房间来,用作老胡一家的拍摄地。
这天一大早。
王维民带着摄影师,她爱人李振生,还有录音师、剧务、道具、化妆师等一堆人赶到这里,先布置拍摄现场。
摆设都简单。
客厅是茶几、橱柜、单人沙发、四方桌。
房间是木床、蚊帐、书桌,还有浅蓝色碎花的窗帘。
王维民转了一圈,叫人搬来几盆枝盛花繁的月季,在阳台上摆好。
好,美好生活的气息有了。
王维民又转了一圈,叫人抱来一部台扇,放在客厅四方桌上。
好,现代化生活气息,以及当前处在夏天的信息,也有了。
今天是整部戏的第一幕,王维民决定先拍胡家的生活,把老胡和小胡之间微妙的关系点出来。
演老胡的程强,演小胡的程沛斯都到了。
演老胡妻子的王秀兰是北影厂一位老演员,五十多岁,穿得很朴素。
斜襟衣,围裙,老式发髻,完全是农村妇女的装扮。
这也符合历史。
五六十年代,北都大办工厂,从附近的农村里招了许多工人。很多人把泥腿子稍微洗了洗,一家人搬进了北都,住进了团结湖的宿舍楼里。
王维民和程强、程沛斯、王秀兰围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一会戏,然后开始走位。
对,摄影机先不开机,演员按照真实拍摄的要求演一遍,达到了导演要求,再开机拍摄。
此时的胶卷很贵的,厂里批了十一万多经费,可是能省就省。
因为只是走位,录音师没有开机器现场录音—这些现场录音,要作为后期配音的参考。
既然不需要现场录音,剧务也没有赶人。
楼道里,楼道、阳台、门口里全挤满了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乐呵呵地看“南霸天”和他儿子演戏。
星期天,早上出去遛弯回来的老胡冲进房间,怒骂还在睡懒床的儿子小胡。
“天这么晚了,还不起来!”
小胡在床上打着哈欠顶嘴:“星期天,你让我睡会。”
老胡怒气冲冲地掀被单。
两人叽里咕噜吵了几句,然后小胡被老胡拎着耳朵提溜出来。
围观的群众和剧组人员呵呵地傻笑。
王维民却笑不出来,感觉不对啊。
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
跟程强、程沛斯父子俩以及王秀兰嘀咕了几句,重新换了演法,又走了一遍位。
那个味还是不对啊!
王维民犯愁了。
其他演员,张锦玲、汪小海、刘晓晴、丘盛华,跟杨晓升等闲杂人员挤在旁边,面面相觑,知道导演遇到创作瓶颈。
没法子,这种生活化的电影以前没拍过,一时半会真不知道怎么拍。
王维民一抬头,看到围观群众中有个又高又帅的年轻人,跟着大家一起傻笑,笑得跟只哈士奇似的。
你是编剧,怎么能跟着群众一起看热闹呢?
“小曾!”
王维民一挥手,把曾骅叫了过来,然后不客气地提要求。
“你是编剧,你最清楚想表达什么给观众,想法子把你脑海里的想法展现出来。”
我脑海的想法?
我脑海里可有画面了,除了原著,还有许多可以借鉴的镜头。
曾骅想了想,先跟王秀兰、程氏父子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又拉着程氏父子,进房间,走阳台,又回到客厅里,边走边说,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
程氏父子不停地点头。
杨晓升、刘晓晴、丘盛华隔得远,听不大清楚,不知道曾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维民一直跟在曾骅身后,眼睛越听越亮。
曾骅又跟摄影师李振生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布置好摄影机位。
王维民示意这次走位由曾骅掌控。
他咳嗽两声,装模作样地喊了一声:“开始!”
老胡推门回家,进客厅看到老伴在厨房做饭。
不悦地问:“嘉奇呢?还没起床?”
老伴忙着做早饭,没有出声回答,只是嘴巴往房间努了努。
老胡去敲门——其实门是开着的,因为到时候需要两个机位拍,同时拍摄房外老胡和房内小胡的动作表情,剪辑时再切换。
小胡没出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侧着耳朵听了两声,听出是父亲老胡,赶紧从窗户爬到阳台上,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