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片昏沉,隐隐崎岖的山脚下,袍卷萧萧,缓缓走来一道清徐的身影,他在严密的军营外,丰神俊硕,一袭隐匿在朦胧模糊当中的衣袍,竟然如有深山藏古寺一般的空灵幻海,巧拙缥缈。
“甘修雎,故人来访,你却是这般待客的么!”夜色笼罩的灰暗中,褪去重重冷厉的严防,似山风拂岚徐徐的传来一句极具烟火之味的话,透过层层的紧促气息,让如同烛火摇曳的辕营外,十分的泛趣异常。辟篱的木栅栏俨然若一座城的耸立,处在森然环绕的山间险要之地,此刻虽是缓缓衍生,悄悄透来一抹深切的寒栗,但如客赴约而来的洒然,顿时躁动了本就生僻冷峭的军营,将这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禁军映衬的很是突兀、乏性。
“哗哗!”萧然肃紧的营内,依旧沉邃,随着橐重如鼓密集的一阵强烈实踏,鳞甲健硕的禁军辚辚车扎般的推进,排压而出,卷起的烟尘,却也掩盖不了那辕营外,一袭似荡涤尘寰的衣角,既使面对寒烁凝聚的孤颤氛围,也丝毫不影响其平淡闲适如清风明月般的洒脱清扬。
这时一身戎装且面容十分冷峻的魁梧之人,在燕项环铸的两面军列中,格外显得异常醒目,他在势压的沉沉威慑里,精炼如铸的矫健而出,冷睨一瞥,见到一位清俊入帘的人影,在远览深邃的夜幕下,竟然蜃楼如幻的出现在这魅影依稀的铁血酷烈里,不禁问道“你是谁,甘修雎甘大人并不在这里!”
“哦,竟然不在这里…那么老道我莫不是不能瞻仰其绝世的风采了,岂不甚是可惜。”茫茫的荒野依稀映照的火把光耀下,混浊而空旷,直到夜幕恍惚,深远而浩瀚,渺茫如沙粒尘埃,才落尽繁华,走近来一个身披道袍的人,他清癯的身骨如沐春风般的惬意自在,既使是出现在重重险峻的威慑之下,依旧泰然自若,一笑置之,当得知甘修雎不在这里时,劲扬的神采,被甚是可叹的一份细酌所思量,剃眉如削很是惋惜的道。
“哦,修道之人如何出现在这里,殊不知现在正是我等剿灭贼寇之时,出家之人还是回观隐修,不要在红尘里耽搁的好!”一身戎装的人微微露出一丝冷硬的笑容,他俯身前倾,略微恭敬的道。随着他谦卑如常的躬身,险讯如牢的营中升起一片浓郁的阴霾,渐渐蔓延开来,冷冽而贴肤,丝丝侵袭来竟然凌厉颤骨。
出现在军营外的道人丝毫没有惧怕军旅的强悍,这言语之下的恐吓他视若无睹,反而倦懒的一舒身骨,悠然自得的说道“老道是为这场祸及无辜的劫难而来,若能说服你们这些极恶之辈放下刀兵,岂不是功德一件!”
“哦,”那一身戎装的人并没有戏谑此话的复杂,他深谙局势的利益弊端,如今在这空敞的荒郊野外,一切的变数皆不是一蹴而就,如果没有那些包藏祸心的险恶之人,苦心经营,那么他们这些视军令如山的人,又如何保家卫国,忠于职守。
“凡尘的渺茫,披荆斩棘,倘若洗涤的心灵如清泉水涌,相映成趣的平静,那怕枯骨的轻冢,红衣素裹,转换来的还不是黄土一杯,”清俊非凡的道人惊诧的一语如是道破玄机一般的娓娓道来,却在这耽耽酷烈的军营之中,极尽讥诮,闻道,“老道也深知不能转变这种哀叹的时局,但毕生追求的人生境界,机理玄妙,凡俗阴晦,所以今番不惜千里迢迢来此规劝,希望为道门做一件功业千秋之事,方才不负研习这人生所局限的诸般奥理,慨然如畅!”
习习阴凉的山风随着草木稍动,竟然欲吞噬一切的吹袭而来,完全影响了那一缕孤袍的道人,在这荒荼的野外,谆谆善诱的辩言,恰恰隽永质朴相得益彰,而且仿佛与山间融作一体,十分精辟灵峭。
“哈哈,道长好修为,不过俗世的羁绊,也许就是这样残酷,趁大错还未铸成,还是及早离开吧,免得到时伤了你,可得不偿失。”戎装紧厉的人,直立起了身,冷冷一瞟那位站立在山间沉杂的凄厉中被悄然勾勒的孤削轮廓,瞧来有些孱弱不济,他皱起眉头,怅然无奈的在精厉的双眼内闪过一丝狡黠,才颇为玩味的说道。
肃严的营内沉寂如死,直到这一句酷削决然的话在这座悍然挺拔的营辕里响起,威慑力十足,而伫立如山岳般巍巍然,隐隐透着寒厉的鳞甲兵,悍然一锤,在其雄旷强硬的胸膛之上发出如擂鸣鼓般的震荡,刹那间满营刚毅,淬厉如铁。
那位道人似乎深知军旅的雄浑,而他不畏威慑的踏着夜幕的寒烁,璀璨如星尘齐聚的仙风道骨,一路绝尘的跋涉而来,但面对如狼似虎的军旅,他此刻的神临下凡,似乎显得很局促,也许能够浅尝一些哀鸿遍野的血腥残酷之味,但实质的悲悯又有几何,所以不足以打动人心,此刻若不是敬畏他的清扬俊彩,早也刀兵戮颈,生死当场。所以微微一笑,淡淡的道“老道号松溪是南天师上清派京畿道门的代门主掌教,朝堂敕封的正门道统,我来到这里,是天命所归,如今举世哀叹,又有何所惜,姑且卿卿小命,足可一揽尘俗清浊,但也幸甚至哉!”
“那么上清派也入归朝堂序列,今番也为这权势的执柄,不惜踏足这条激流的漩涡中来么,”一身戎装冷峻紧厉的人盯着这位丰神俊扬的道人,嗤之以鼻的厉声问道,“只不过这不是江湖比斗,你孤身一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