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只是人为的标记,而自然是渐进的。不会出现昨天腊月就该冰天雪地、今天正月就要春光明媚。不过按照季节划分,正始八年的春天,着实已经来临。 江陵城外的王凌已经收到消息,尚书右仆射李丰、侍中许允勾结内外,意图在朝堂上莿杀卫将军秦仲明,发动佂变! 事情虽未成功,相干人等都已被廷尉逮捕问罪。不过此事又在王凌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旁的王公渊看完书信,感慨了一句:“难为仲明了。” 王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公渊的意思,大概是说东关之役、江陵攻城战的无功,连累了秦亮。 公渊说得似乎没错。前线接连失利,尤其是东关王飞枭损失惨重,必然会影响到国内的形势。此时不知有多少人、想质疑掌握军政大权的辅政者,又不知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动! 李丰许允不过是其中表现最憿烈的一些人,他们没成功、事情却并非就解决了。世上最多的人,还是满肚子牢骚和不满,但是因为一时无法聚拢实力,或者不敢冒险,没露出水面而已。 王凌走到帐外,抬头观望着远处的光景。 去年腊月的时候,江陵也下了雪;积雪已化得差不多,此时空中正飘着小雨。蒙蒙的雨幕深处,残破不全、如同废墟一般的江陵城,依旧矗立在视线中。 小雨似乎慢慢浇灭了城中零星的火堆,却仍残留着烟雾、飘荡在空中。如同王凌的心,长时间被钝刀子慢慢割伤了。那一缕缕烟雾升到空中,与如雾似雨的绵密小雨搅在了一起,一时叫人难以分辨。 王凌终于忍不住吐出心中的一口恶气:“毫不要脸,纯做乌龟。只因一直拖延时间,竟又让竖子成名!” 那朱然也是个老将,但年龄确实比王凌小,王凌叫一声竖子,朱然也当得起。 就在这时,在南边设防的孙礼骑着马、找到了王凌的旟旗。见到王凌在大帐外面,孙礼便下马步行了过来。 几个人一起观望了一番雨中的破城,孙礼终于开口劝道:“大将军,我们不如退兵。” 王凌不置可否,亦未马上拒绝。他此刻心里是百感交集,还在自己消化。 其实一个多月前,王凌已经发觉,这次攻打江陵、正是一嘴啃到了硬石头上。但此番出征阵仗很盛,耗费靡大,他不想半途而废。 然后又同意了王飞枭、胡质等人在东线请战。当时王凌有过多方考虑,但如今回想起来,他也想从别的方向弥补失败、这样的心态还是影响了决策。 结果输得更惨!眼下已面临,无论如何也不得不离场的尴尬处境。 公渊的声音也道:“看样子,江陵城一时半会打不下来,我们耗下去似乎没什么好处。要不了多久,春潮水涨,天气渐渐变得湿热,各处水网通航,对我们更加不利。父亲应早作决策。” 王凌终于长叹了口气,点头道:“召集诸将,安排撤军罢。”他回望工事后面的一架架投石机,又道,“这些东西太重了,烧了再走。” …… 江陵城的守军也不轻松,城池毁了大半,朱然必定高兴不起来。 但东线濡须坞的诸葛恪等人,倒是整天兴高采烈、弹冠相庆。 这边没有发生死缠烂打的消耗战。先是对峙了很长时间,但真正开战,最重要的战役也就一天一夜,后面的角逐也只是相互追逐的小规模战斗。 诸葛恪上书建业,认为魏军东线精锐损失惨重,已经退回寿春,吴军应乘胜追击、增调兵马攻打合肥新城。 孙权没有正面回复,只是下令诸葛恪等人、在濡须坞建造各种攻城器械,接着又派侍中孙峻前往视察。 朝中大臣对诸葛恪的主张、几乎全都反对!唯有孙权的态度不明。合肥城,确实吴国皇帝孙权的一块心病,这么多年来他惦记合肥、已吃过好几次亏,却一直未能如愿。 外都督马茂曾为孙峻出谋划策、有效地帮孙峻解决了一些麻烦,如今很受孙峻重视。此番出巡,马茂也在孙峻的身边。 孙峻在濡须坞附近溜达了一圈,参加了诸葛恪为他们准备的野味宴席。诸将的兴致很高,各种回忆讲述东关之役的事,笑声喧闹声不绝于耳。 丁奉在酒席上说,此役十分美妙。唯一的遗憾,曹魏主将不是秦亮,惜与击败曹魏名将的机会、失之交臂。丁奉以为这么重要的大战,应该是秦亮带兵的。 相比立了大功的诸将,客人孙峻倒有点强作欢笑。 除此之外,马茂也闷闷不乐。他的心仍然是魏国人,如今看到魏军死了那么多人、魏国大败,他心里当然难受。 几个人看了一番前线的情况,次日就离开了濡须坞南下,走的是陆路,要等到大江边上再乘船渡江。 孙峻等人带着一众随从将士,刚到浦子山附近,便在大路上碰见了一对男女,都是庶民。男女路人见到马队,早早已避让到大路外面。 部将上前盘问了一番,没一会就过来禀报:“二人是兄妹,乃石头城附近的百姓,都是吴国人。他们有官府的过所,汉子声称,他要去蒲之山寻妹夫。” 孙峻心情不好,立刻说道:“我看他们恐怕是乔装打扮的奸细!” 部将一脸茫然。旁边的马茂听到“奸细”二字有些敏感,接着又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孙峻。 哪里看出来是奸细的?身边的马茂就是奸细,马茂却觉得两个普通的路人似乎没什么问题,即便真的是奸细、只问了这么几句话也无从判断。 马茂心道:我看汝倒是没事找事! 孙峻回顾四下,发现不远处有几间破败的茅草屋,便道:“把那两个奸细带过去,我亲自审问。” 部将抱拳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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