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其实也建有行宫的,如皇后等妃嫔并不会参与狩猎,无非是在典礼时到场,让宫眷们都住营帐诸多不便,因此就安排在了行宫的各处殿阁,司空通倒是兴致勃勃地要住营账,也没忘了瀛姝,再次劝她:“秋狩时不举朝会,寻常的事务奏章仍旧是送建康宫,暂时由太子阅办,你也难得一段空闲,没必要日日留在营区,去寻谢妃吧,离宫前她就跟我提过了,说你一个女儿家,住在营区不方便……不仅你不方便,琅沂公的营帐就在左近,我定然会借机与他对弈饮谈,要你始终伫在一旁值守,我也不自在,活像虐待了琅沂公的孙女一样。”
“可乾阳殿的中女史还从无调遣去妃嫔殿阁的先例呢,除非‘有去无回’……阿伯既嫌儿碍眼,不如调儿去神元殿君身边服侍一段时日吧,殿君不是宫眷,不涉内闱之事,如此才确保不留把柄。”
司空通也正满意神元殿君“状态”的改变,见瀛姝是真心想和她亲近,大有利于神元殿君保持“坚定不移”的决心,哪会拒绝?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句:“你也多去陪谢妃说说话,她一个人,终归觉得寂寞,别让居心不良的人钻了空子。”
瀛姝知道谁是居心不良的人。
只有嫔位之上的宫眷才有随驾围场的资格,皇后、三夫人都要出席秋祭大典,因此无一缺席,而现有的八个嫔妃,简嫔留守建康宫,石嫔因为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也没有随驾,淑妃是皇后“钦点”,不会去钻谢夫人的空子,李嫔一心在皇帝陛下身上,虽住行宫但心在营区,另外的四个嫔妃中,也只有乔嫔育有皇子,且素来就和谢夫人“亲近”。
“让五郎随你去行宫吧,正好,他也得去督察一番行宫的禁卫。”司空通挥了挥手。
已是黄昏时分,围场的夜色不待那轮鲜红的落日彻底沉沦,就已经从湖泽底升腾,从山林处弥张,往来的风中,气息幽凉,通往行宫的道路并不狭驱,不过南次和瀛姝都没有乘车,他们各骑着一匹马,奔驰一段,又再吁住,马蹄缓缓踏着枯草,不远处,渐次有灯火点亮。
“宫里数月严加巡防,因为秋狩,多少会有放松,那个‘恶鬼’是否会出来作乱?”瀛姝问。
“难说,也不知道‘恶鬼’是来了围场,还是被留在了宫里。”
“我有种预感,这回秋狩,‘恶鬼’应该会再度犯案,但正如你方才所说,不知围场是案发地或者仍在建康宫,可如果是在围场,我担心殿君会被牵涉。”
“这就是你要去殿君左右的原因?”南次有些着急:“你这是以身涉险!”
“凶手不会冒险行事,遇害的人全是宫婢,且并没有掌握要紧的职务,说明凶手虽然有一定特权,但他只是单独行凶,因此他的目标才只限落单的宫婢,我只要不落单,就没有危险,殿君更不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我只是担心殿君会被牵涉。”
“你仍然怀疑皇后?”
瀛姝点头:“司空北辰留守建康,皇后这回硬要跟来围场已是蹊跷了,更何况郑氏女也成了随驾的殊例……她一直在故意激怒殿君,我思考了很久,她应该是得到了皇后的授意,否则她不敢,但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皇后如果真想阻止殿君为二皇子或三皇子正妃,不该让自己人激怒殿君。”
“皇后是想嫁祸殿君为‘恶鬼’?”南次难以置信:“皇后不至于这么愚蠢吧,命案发生时,殿君根本就没有回国!”
“你别忘了,杜氏遇害一案,也曾被二皇子误断为‘恶鬼’所为。”
南次思索了一阵,恍然大悟:“你怀疑是皇后是想嫁祸殿君假借‘恶鬼’案行凶?”
“郑莲子前生时,是死在我手上。”瀛姝说:“她毒杀了虞氏,意图嫁祸给婉苏,还企图利用贺氏为她的人证,助她一臂之力,是我拆穿了她的阴谋,当时司空北辰并不想处死郑莲子,是我一再坚持,后来她被赐死。”
“那是她罪有其咎。”
“南次,当时婉苏是皇后,虞氏和贺氏皆为夫人,郑莲子虽也居嫔位,但位居于我之下,我看破她居心不良,对她早有提防,数番打压,她视我为仇人不奇怪,但婉苏待她却极其宽和,她为何要陷害婉苏?”
“妄想着将皇后之位取而代之。”
“她哪里来的自信能把婉苏取而代之?”瀛姝挑眉:“当时,世人都道我宠冠后宫,殊不知司空北辰从无废后之意,因为他还要利用范阳卢氏,自然不会对婉苏太过绝情。还有贺朝夕,她的出身也比郑莲子高太多,而江东贺,那时还没有势微,对于司空北辰而言,也是一颗必须笼络的棋子。”
“郑氏,并无自知之明。”
“现在的她也许没有,但当时的她,必有自知之明。”瀛姝看向残阳,已经不见踪影了。
远天,唯有一抹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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