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太医在小康子的指引下,端着药缓缓走进内室。
只是刚一进入内室,他鼻子不经意间嗅了嗅,眉头微微蹙起,很快又恢复如常。
“微臣参见明选侍,明选侍万福。”马太医先是把药碗放在明媚儿身旁的桌子上,后是恭恭敬敬行礼。
小康子自觉走出去,把内室留给两人。
“起来吧。”明媚儿道。
马太医起身,从随身药箱里拿出脉枕,开始为明媚儿诊脉。
左手诊完,换右手,思索片刻才收起脉枕来。
“明小主,您的身子仍是和从前一样,风寒还未痊愈,但也没有加重的趋势。”
“只是也要喝药慢慢调理,不然久病就成了顽疾。”
“微臣这次给你调配的新药方,药力算不上猛,但也不轻,先喝着试试吧。”
马太医说着,端起药碗递给明媚儿。
明媚儿看着黑漆漆的药,微微叹息,接过一口饮下。
苦涩带着酸涩从嘴里泛开,让她皱眉。
从前在赏春楼是不大生病的,若是生病也没有人会给她请郎中。
要么硬抗,要么自己花钱让龟奴去药坊开些现成的药粉回来冲水喝下。
但龟奴摆谱,要么要占好一顿便宜,要么就拿不少的真金白银来换。
楼里的姑娘若不是无法了,也不会找龟奴。
如今入了宫,她倒像是把这辈子的药都喝光了。
“马太医,你相信命理之事吗?”明媚儿抬眸看马太医,像是随口闲聊。
马太医被问得一怔,猛然想起方才为她诊脉时,手心上用指甲抠出来的伤口,眉头蹙起一瞬间又舒缓。
笑道:“回明主子,微臣信,但也不全信。”
“出生虽是天注定的,但微臣也相信,人会胜天。”
“《易经》中曾说: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
“便是说天道本就不齐全,凡事皆有一线生机,那个一便是变数。”
“所以不管是发生何事,都要活着,只要人活着,总有变数可图。”
明媚儿微微出神,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
“那你说,天道为何又要把人分个三六九等出来?卑贱之人难道就活该被欺辱吗?”
马太医不想和明选侍讨论此事,说多了,容易有谋反之嫌,犹豫片刻。
他只悄悄说了一句:“《史记·陈涉世家》中曾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明主子,人无论出身,贵在自重。”
明媚儿明白了马太医的意思,浅浅一笑,低头看着怀里的团团,已经窝在她膝头打起呼噜来。
“马太医,你说的这两本书很好,可有机会为我带进宫来看看?”
她在赏春楼虽也学些诗书,不过是极其浅薄的道理和附庸风雅的诗句,从不会有这般深奥的书籍。
老鸨也怕她们看多了书,心大起来。
一般只有头牌才会专门请女夫子教更多的知识,来接待有文化的达官显贵,尤其是花魁更是要博览群书。
这些与她们这些卑微姑娘们,是无关的。
“好,待微臣明日便能为明主子送来。”马太医笑着应答。
明媚儿问:“马太医,你能不能为我调配一副避孕的药丸来?”
这话她曾私下求过郁金,可郁金忠心与景文帝,没有吩咐,不肯给她用。
她每次承宠后,景文帝从前多半赐避子汤药,她身子不易有孕,便也能放下心来。
后来南苑归来,与景文帝交托真心,景文帝不给她避子汤,她也没有再提,心里想着顺其自然,若是能再诞下子嗣,也未尝不是好事。
可如今她既然决定不再倚靠景文帝,自然是绝对不能生下他的孩子。
马太医听到这话,笑容僵在脸上,迟疑道:“明主子不想要子嗣?”
“……”明媚儿沉默了。
马太医也自觉自己是问了一句废话,可…
“明主子请放心,您的身子不易有孕,哪怕是喝最好的坐胎药,也要连续喝上大半年,才有怀孕的可能,实在没必要喝避子汤。”
马太医说着,看明媚儿不动声色,态度依然坚决,又道:“您身子弱,若总喝,对您也不好。”
明媚儿幽幽叹口气:“马太医你是医者仁心,可我的身子我自己能负责,你只管说能不能调配便好。”
从前郁金也说她的身子不易有孕,可还不是不知不觉就怀了。
她如今是万分之一的风险,都不能冒。
那种痛,绝对不能经历第二次。
马太医看实在劝不了她,沉默片刻。
不等说话,小康子便轻轻敲了两下内室门,转而进入。
银杏随即就端着八分烫刚好入口的热水进门了。
“主子,这是新煮的水,如今喝正好。”银杏往茶盏里倒出一盏热水来,放在明媚儿手边。
明媚儿颔首,拿起茶盏喝尽,嘴里的苦涩仿佛又泛开,又被热水冲下。
胃里暖暖的。
“马太医,我们主子的身子如何?”银杏问。
马太医神色如常:“风寒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