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太心善了,皇宫里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谁手里没有几条人命?谋害皇嗣的事,保不齐历朝历代都有,皇嗣说到底也是人,是人在这里就没有能独善其身的。”
“大皇子是无辜,是孩子,可谁让他母亲作恶多端呢?这也是报应,欠的多了,别人总是要讨的。”
“别说娘娘您压根没害大皇子,就算是您害了又怎么样呢?是沈皇后先害您的啊,您第一个孩子,还有您母亲,都是血淋淋的人命,您报仇是应该的啊。”
小康子和芳嬷嬷一唱一和的一直说,宽慰着明媚儿,也不顾宫内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总之他们主仆一心,此时只有他们几人,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作为奴才,还是忠心的奴才,他们只在乎自己的主子能不能好过。
明媚儿听着小康子和芳嬷嬷的话,仍旧抱着鸣玉哭,反问小康子和芳嬷嬷。
“按你们所说,一切行为,哪怕本来是错的,被套上仇恨的枷锁后,仿佛也值得被原谅了。
那真正的对与错又是什么呢?如果只坚守心中的正确,正义却得不到伸张,那么恶人到底该如何被处罚呢?坚守正义的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只能以恶制恶吗?那以恶制恶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永恒无尽的互相杀戮,直至对方再无一人吗?”
明媚儿的一番话让小康子和芳嬷嬷都愣住了,沉默一瞬互相对视一眼。
俪贵妃娘娘的心,比看起来还要更软啊。
“娘娘,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啊,咱们生在这个吃人的世道,就是能人吃人的。”
“是啊娘娘,您从前没害过任何人,可是别人却来害您,您这是被迫无奈的自保才报仇,才杀戮,这是应该的,不然就是软弱了。”
小康子和芳嬷嬷仿佛又开始争论起来什么是对错,什么是报仇的应不应该。
明媚儿被说的头更疼了,眼泪也更凶了。
其实什么沈皇后和文贵妃之间的各种斗争,什么对与错,能不能下得去手,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虚的。
明媚儿本质上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改变,她害怕过去的自己会一点点的死去,她彻底变成了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
如果她不是她了,那她的感情还是感情吗?
那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是可以随着时间改变的吗?
很多道理,明媚儿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她不想接受,但现实总是逼着她接受。
“娘娘,其实有一句话奴婢早就想说了,在宫中为了利益,大家都是勾心斗角的。
若是什么都不想要,能够独善其身,仁善便罢了,若是有想要的东西,或者是不能够独善其身,正如娘娘,哪怕心中想独善其身,旁人也不会让你真的独善其身。
像是如今的情形,主动出击反而是最好的结果,若是再一如既往的仁善下去,就是害自己了。”芳嬷嬷推心置腹的说道。
她年纪大些,在后宫也见过不少腥风血雨。
前任主子萧妃便是死于后宫争斗,她非常清楚这里面的刀锋和冷酷。
俪贵妃不缺陛下宠爱,也不缺子嗣,更不缺能用的人手。
唯独缺一点,就是顽强的心智和狠辣的手段。
明媚儿哭过一阵发泄出去情绪,人便好很多,精神了一些。
她用手帕擦拭掉脸上的泪,看着芳嬷嬷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心中有数。”
她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知道和沈皇后等人有生死之仇,便不可能不出手等着沈皇后等人将她厮杀干净。
恒亲王及其几个重要的手下,沈皇后甚至是沈尚书府,她都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在他们的饮食中都下了蛊毒。
钱大掌柜、秋菊、绵娘,还有许多可以用威逼利诱和生死之事攻克的人,都如同鬼魅,渗透在恒亲王和沈皇后身边。
乃至文贵妃和东太后,文贵妃来永寿宫那日喝的茶水,还有东太后第一日受她的那盏茶,同样有蛊毒。
明面上六宫事务还是汪公公为她代管,但实际上陛下的旨意已经下了,以后都由她来掌管六宫事务。
后宫那些管事的人谁不是火眼金睛,一肚子里有八百个曲折回肠?早就来和她投诚了,她也一样,下了蛊毒。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这个皇宫,除了景文帝,她想给谁下毒,便能给谁下毒。
想要谁死,谁便能死。
可是她一直都没有让任何人死,也一直花很大的心血和金钱,让他们定时饮用缓解蛊毒的东西。
因为她一直犹豫,纠结,很多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办的。
她还有鸣玉,还有弟弟,不能够那么不计代价的反扑。
毕竟人死是最简单的,难得是怎么脱身,怎么除根。
没人是傻子,景文帝就更不是了。
他或许不会责怪她杀恒亲王,但他一定会责怪自己杀沈皇后,甚至是沈尚书府,还有文贵妃、东太后等人。
不提这些人在各处都有用,只说突然死了这么多位高权重的人会引发的朝野动荡,景文帝就绝对不会轻轻掀过。
景文帝的话仿佛还响在耳边